“不知当年你许了给我的白雪莲,我还能有幸再见到吗?”
“自然!”锡南拍着胸脯向她保证的模样,着实让金粉姨觉得好笑,“等回去,我就去白山。”
“年轻真好!”
金粉姨仰头喝了一口老酒,那般激烈刺激的滋味,才能掩盖住她不断颤抖的双手。
“你不老,很美,和以前一样!”
她差一点就要将酒壶扔了过来,“说谎!我若是没有变老,你为何认不出我来?”
“我的眼睛坏了。”
“胡说八道!”金粉姨起身瞪他,作势将手中的酒壶掷了过去,“你怎么不干脆说自己眼睛瞎了?”
“以后不瞎,只记得你。”
她顿时没了话说,果然是珠岚那个疯丫头教出来的孩子,这嘴没谁了。即使变了血侍,本事却也没丢。
“记得我是必须的,还有一桩,妳得看好那孩子。”
“可她,是小主人。”
金粉姨用力拍了他的脑袋,“怒气”冲冲言道:“她要是被历山旎旎害死,你还哪里来的什么主人?”
锡南一下子哏住,低头不语,身形也佝偻许多。
“你要记得,荼荼死了便是死了,历山家的人绝不可能去做血尸,哪怕是尸傀儡都不行。”金粉姨的声音中透露出难以言尽的无奈,“不然,珠岚那丫头又怎会陨落。”
“岚主,是为了传承。”
提起珠岚,锡南这个目睹她死去的亲历者,应是比金粉姨更加难过。
“传承?”金粉姨透过不远处的轩窗,看向外面已然昏黄的天光,言语中全是担忧,“真正的圣巫女消失了六十年,没有得到她的完整传承之前,珠岚的牺牲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将圣巫族的覆灭生生地拖到荼荼这一辈人而已。”
深知此事厉害,锡南也说不得什么,毕竟圣巫族中还有数名长老支撑大局,他相信三娘担心的一切暂且不会发生。
“小主人,还有时间。”
“我找了十几年,还是未能寻到艳姨的半点消息,你认为,荼荼会比我的运气好些吗?”
锡南摇摇头,下一刻主动握上金粉姨的手,低声说话:“小主人身上,有灵茧。”
听他所说,金粉姨脸上除了震惊,还有一丝开示,“没想到,珠岚竟然做到了这一步,让这两个丫头身上都生出灵茧,我原以为是那个坏丫头占了先机呢。那珠岚……,她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到底是怎样的代价?”
“岚主彻底消散,永远回不来了。”
“魂飞魄散了吗?”
锡南点点头,起身关了已经透进寒气的窗户。
金粉姨这才确定,那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出“坏”主意,唤自己公主姐姐的小丫头,永生永世再也看不见了。
“阿南,她从小到大都叫嚷着要守护丘孜、守护圣巫族,如今这样,她算不算得偿所愿了?”
“是,”锡南目光坚定,“岚主走前说过,不用伤心,她与圣巫族同在。”
金粉姨飞快地在自己脸上拭泪,“不必说了,我与你们一同回圣巫族,就算是为了珠岚与珠萸,我也会守护好荼荼这个丫头。”
等她稍稍收拾心情,锡南便将手边的糖水递到金粉姨面前,谁料,她只是冲锡南笑笑,并未动手接下。
“只剩这一碗了,当真给我?你家小主人怎么办?”
锡南眼睛亮了又暗,随即又亮,语气甚是坚定。
“给你!”
这一次换金粉姨眼若繁星,抬手想要接过汤碗,却又有些嫌弃麻烦。
“手抖得厉害,你也侍候我一回,成吗?”
锡南羞红了脸,微微低垂着头,只看她的红唇,静静地一勺一勺喂她。
如此听话,金粉姨对他很是满意,心情也是无比舒畅。
翌日清晨,金粉姨并没有如锡南预料地一般早早起身再来劝说荼荼,而是时至近午,还是没有见到她的人影。
“三娘,”锡南实在忍不住,不曾支会荼荼,就独自一人前去猛敲金粉姨的房门。
半晌无人回应,令得他十分心惊。
“砰!”
锡南直接踹门,这两扇破木头哪里经得起他这般大气,应声倒在地上。
“三娘!”
“滚!”房中传来金粉姨有气无力的声音,“胆敢如此闯进老娘闺房的,你小子还是第一个,有种!老娘三米长的大刀呢,砍死你!”
锡南才不管她说什么,一边跨进门,一边替自己忿忿不平,“我喊你好久,为什么不理我?”
“我耳朵坏了!”
金粉姨强忍着疼痛,翻身向内,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
“你怎么了?”
“头疼,你小子给我滚出去,看见你就烦。”
锡南却是闷声说话:“不走,让我看看。”
金粉姨心疼得快要蜷缩到一处,还得想着怎样赶他出去,索性心横咬牙,转身踹他一脚,“女人的事,你知道多少,快滚,别烦我!”
岂料锡南一脸自信,硬是拉扯住她想要甩回去的手臂,“你怎知我不懂,守护小主人,什么都要知道。”
她顿时满脸黑线,真不知珠萸为了让他照顾荼荼,究竟都教了他些什么。
莫非连那个,都清楚告知了他?
“你气息紊乱,分明是暗伤,快说,谁伤了你?”
金粉姨不愿告诉他实情,于是小声呵斥,“是你看错了,我没大事。之所以这样,都是被你气的。”
“我刚进来,没气你,说实话!”
一本正经起来的锡南,根本不好对付,至少现在,她糊弄不过去。
“我……”
金粉姨趴在床上,体内的锐痛与灼伤感一阵接着一阵,看她表情就知道,应是快要撑不住了。
“昨日被那个坏丫头种了手段,现在全身都痛,像是快要烧起来了。”
“胡闹,怎能瞒我?”
言罢,锡南动手将她打横抱起,转身飞下二楼,直接冲进酒窖深处。
此刻,荼荼正趴在酒缸上叹气,吃着锡南一早送来的糖饼琢磨,昨日糖水没喝成,反倒是惹恼了关心自己的表姨姨,真是不应该。
她身为皇室贵胄,这么多年独自在外,一定吃了不少苦,好容易遇到自己这个亲人,想要关心却被自己泼了冷水,心中该有多么失望。
可荼荼想不明白,为何她不能同自己一样包容可怜的旎旎,非要让自己选择站在旎旎的对立面上。
还有那个什么伊昆长老,虽然自己在珠岚师父的记忆传承中知晓了他的身份,可区区一个被宗族放弃了的长老,又有什么能力掀起波浪呢?
三娘会不会是有些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