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愿?”
专家手一挥,打断云贤的话说。 “问题就出在自愿两个字上,这是比强迫还残忍的一种摧残。虽然说各种风俗文化的存在自有其存在的理由,不同的风俗文化之间应该相互理解包容与融合,我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作为医生,我确实不敢苟同你们家乡的斋姑娘这种风俗对人的身体的伤害,实话说跟你说吧,你大姐内分泌严重紊乱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几十年长期以来的自我性压抑与控制,这种长期的压抑和控制对神经与情感、情绪系统造成伤害。再一个原因很可能就是她近期受过非常强烈的刺激,非常强烈。”
“强烈的刺激?!”
云贤一下子愣了。 愣了几秒后,他问:“那这病还——还能治吗?”
“这个呀?”
专家笑了,“王所长,请原谅我刚才的激动,我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风俗,我是替那些当了斋姑娘的女人们打抱不平啊!”
“你想一想,别的女人可儿女情长,享鱼水这欢,生儿育女,享天伦之乐。而她们却被剥夺了做女人的大部分基本权利,我真是替他们抱不平啊!好了,既然是你家乡一种延续数百年的风俗,我也不便作太多评价,不说这个了。”
“你大姐这病啊,要治也不难,而且也花不了多少钱,我们会给他先输一些液,再配合吃一些调节内分泌的药。如果能再加上她自身的精神和情绪调节,用不了多久就好了,这点你大可放心,希望你能给她一些精神上的安慰与疏导,这样会好得更快些。”
谢过专家出来,云贤站到窗口看着远方,他又仿佛看到了少女时代的大姐;看到了自己在大姐背上调皮地缠她的头发;看到了大姐那青春的姣容和美好的身段;看到了孤寂的青灯下读经书背经文的大姐…… 蒙胧中感觉脸上有些凉,手一摸,一手的泪水。 还好,菩萨保佑,大姐没有其他大毛病,这病能治,一定要治好大姐这病。云贤洗脸后才去见大姐,他怕大姐看出他脸上的泪痕会多想。 云贤走进病房,杨淑芬焦急地站起来问:“他幺爸,大夫怎么说,不严重吧?”
云贤:“放心,大夫说是大姐哪里都是好的,就是有点内分泌紊乱,输些液吃些药就好了。不过,首先要心情好这药才起作用,大嫂,我给你在附近登记了旅馆,一会儿带你过去,你累几天了,好好休息一下,今天晚上我陪大姐。”
晚上只有姐弟二人时,云贤拉着大姐的手问:“大姐,医生说你这病的起因可能是受了强烈的刺激,你能告诉小弟几天前发生过什么刺激你的事吗?你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这有利于你治病,这是大夫亲口跟我说的。”
王惠贞沉默了,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慢慢地,她闭上了眼睛,慢慢地,泪水冲破眼皮奔涌而出。 “大姐!”
云贤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没再说什么,他紧紧抓住大姐的手,陪着大姐默默地流泪。 好一阵后,王惠贞手用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从怀里摸出那封信说:“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信,我前几天才收到的,小弟你看看,小弟你看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她把信递给云贤,转身把脸捂在枕头上,“呜呜”地哭出声来。 云贤认真地读完信后,沉默了好长时间。 他坐在床边,一手拿着信,一手轻轻地拍着大姐因恸哭而起伏的肩,就象在安慰一个伤心的小姑娘,他说:“大姐,我猜这些天你一直压抑着,没有好好哭过吧,现在没有外人,就只有在你背上长大的小弟,你哭吧,好好哭吧,把所有的烦恼和痛苦都佛作泪水倒出来,这么多年,你太苦了大姐。”
“小弟啊!”
王惠贞一下子抱住小弟的肩膀,大声地哭出声来,积攒了几十年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云贤默默地搂住大姐,就象当年大姐接住跌跤后哇哇大哭的他一样,她轻轻地拍着大姐的后背,帮助大姐倒出那满腔的苦水。 过了好一阵,王惠贞哭声才渐渐变小,云贤肩头的衣服也完全被大姐的泪水浸透,平静下来后,他扶大姐坐好,倒来一杯水递到大姐手上, 云贤问:“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信,从信中可以看出,他当时处境也不好,不能自由写信,这信肯定经过了检查,他最主要是想告诉你他还活着,他在默念着你。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可是我奇怪,他费了那么多周折寄出的信,既然已经到了云南,怎么现在你才收到呢?”
王惠贞把汪元贞的话讲给云贤听,云贤也惊奇万分。 王惠贞说:“这就是命,就是佛的安排。其实我也明白,就算这信当年就到了我手中,我又能怎么办呢?他回不来,我也出不去,信都不能通,知道他活着跟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受不了的是——是为什么会这样?菩萨为什么要这样安排?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二十多年都不知道真相,就让我一辈子也不知道不好吗?”
“大姐,你看。”
云贤解开两个纽扣,从脖子上取下一串大小如豌豆的珠子递给王惠贞:“大姐,你还记得这串珠子吗。”
王惠贞手捧着这串带着体温的珠子,看着亲爱的小弟笑了:“当然记得,这是你刚念书时,那次我背你回家,桥断了掉进河里,你差点就没了命。人们都说桃能辟邪保平安,那以后,我用桃核磨出的珠子,本来想用整个桃核串在一起的,可桃核太大了,我怕硌着你,就把它敲小磨成这样小,再慢慢用针钻出孔穿起来,花了我几个月的时间才做成,总共一百零八颗是吗?没想到你还一直戴着,我以为你念了洋书不信佛了扔了它呢。”
云贤:“我怎么会扔呢?就算我不信佛,它是大姐辛辛苦苦为我做的,我不可能扔,何况,它还真救过我呢。”
“救过你?怎么回事?”
王惠贞惊讶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