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受不了的是在床上那点儿事上,他对她的态度。 他从小就是个混混儿,十多岁在烟馆妓馆里混,如今新社会没有烟没有妓了,他就只有在床上变着花样儿地折磨她,有时说他尝到了“红灵”的味道,进入了“红灵”的光里,便对她温柔体贴。 可有时却说她故意藏起了“红灵”不让他舒坦,就对他拳脚相加。 有两次她实在受不了,在他放开她后她要撞墙死给他,他却又跪着打自己耳光向她认错赔礼道歉,保证以后不再这样折磨她。 可他那保证都被狗吃了,昨夜他又绑了她一次,她今天早上顶了他几句嘴,他就把她追打到这田里。 嫁给这样一个人,她感觉就象落进了个疯狗窝,你不知道这狗什么时候就扑过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咬你一口,常常过得提心吊胆,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可是,看在未成年的儿子和才几个月大的女儿份上,她不得不继续在这疯狗窝里过日子,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他还盼着她给他生儿子,但愿以后他能慢慢地对好点儿。 罗芹贞把自家田里的稗子择扯得一棵都找不到了,这时日头已经偏西,她想再拖些时间再回去,不然回去早了怕那狗又发疯,可又怕回去晚了女儿挨饿,犹豫一阵后还是急匆匆地赶回了家。 还没进家门,她就听见女儿的哭声,奔进屋一看,儿子朱回坪正在喂妹妹的米糊,女儿满脸糊着白色的米糊,哭着闹着,手抓脚蹬,朱回坪衣服上也抹得到处都是米糊。 她奔过去抱过女儿喂上奶,问儿子:“你爹呢?”
朱回坪没好气地说:“我爹死了!”
罗芹贞瞪儿子一眼:“我是问你这个爹!”
朱回坪说:“出去喝酒去了,他要是再打你,老子弄死他!”
十三岁的少年踢了堂屋中的凳子一脚,跑出屋去了。 罗芹贞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儿子已经是半大小子了,知道卫护娘了,过几年要真打起来,胡仁奎可能也不是他的对手。 她知道这十多岁的年龄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但脑子里还是个孩子,要真是跟胡仁奎斗起来,孩子哪里是胡仁奎这混混的对手,一丝隐隐的担忧如一条蚯蚓爬上心头。 女儿吃了奶睡着了,罗芹贞看着女儿稚嫩可爱的脸庞,仿佛看到了东山刚刚升起的太阳,脸上的愁云渐渐散开去,心里也慢慢明朗起来,孩子就是她的希望,孩子就是她的盼头。 看着孩子,她又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自愿诚心地要当斋姑娘,一心一意要侍奉佛一辈子,后来怎么就——就那样了呢?现在竟然孩子都有两个了。 过去的岁月想起来真象一场梦,是什么让她离佛而去呢?她在心里问自己,她一时真找不到原因,她的思绪回到当年被朱玉生“拉下水”的一个个细节,想拨开那一丛丛情感的杂草,去寻找自己“堕落”的原因,寻去觅来,她终于找到了两个字——身体。 是的,身体,是自己的身体发育得好,她知道自己的脸庞没有王惠贞林芳贞刘叶贞她们几个好看,可她的身体比她们几个更吸引男人的眼光。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她真的不是故意,可走起路来那身体好象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腰在扭,臀在摆,人在晃,这让那些眼馋的男人恨不得把眼珠子剜出来拴在她身上。 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魔鬼,佛要把她拉到天上,她也想顺着佛光爬到那灿烂的光辉里去,可魔鬼总是要扯她的脚,要把她扯到地面来,魔鬼把她的心拉到火炭上烤,只有男人才能浇灭那恼人的火。 所以,是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堕落到了今天这一步,阿弥陀佛——!真是罪孽深重啊! 罗芹贞想着想着,竟然打起瞌睡来,差点歪倒在地,她忙把女儿放到床上,勒住意马收起心猿,忙活起家务来。 晚饭快做好时,儿子朱回坪回来了,罗芹贞见她急匆匆地朝自己屋里去,叫他两声来吃饭了,儿子也没答应,她觉得有些奇怪,便去儿子屋里。 推开门,看见儿子神色慌张地看着他,手背在后面,“你在干什么?你手上是什么?”
罗芹贞奔过去扳住他肩膀,把他胳膊拽过来一看,手上是一把小匕首,她惊恐地夺过这匕首厉声问:“你拿这东西干什么?”
“不干什么,玩!”
儿子说着想拿回匕首,她高高地举着匕首说:“这是玩的东西吗?你把你妈当傻子了?”
儿子愤怒地盯着墙说:“不是玩的,是杀人的,他再打你,我就杀了他!”
罗芹贞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一只手把儿子搂入怀中说:“儿子,妈知道你是为妈好,可是你知道吗,人不是鸡不是狗,说杀了就杀了,杀人偿命你知道吗?你要真杀了他,你也没命了,你要是没命了,妈也活不成了。”
“你看哪家的爹妈不吵架打架?他打我,我也在打他呢,打过了也就算了,再说,他也是你妹妹的亲爹,你要把他杀了,妹妹不也就跟你一样,成了没有亲爹的人了?别做傻事,大人的事你孩子家不懂,以后你长大娶媳妇了,你也会跟你媳妇打架的,这没什么,你乖乖地帮大人干活,多多地吃饭,快快地长大,你长成大男人了就没人敢欺负你妈了,大人的事你就别管了,听妈的话,啊?”
“嗯!”
朱回坪点头应道。 这天晚饭时胡仁奎迟迟没回来,罗芹贞先给他留了些起来便叫上儿子吃了,直到天黑了胡仁奎才摇摇晃晃一身酒气地回到家。 “你喝到哪里去了?我给热饭热菜哈。”
罗芹贞说着去灶房烧起火热菜。 她正弯腰在锅里铲菜时,胡仁奎突然进灶房来了,他从后面搂住她,罗芹哪里肯依他,推开他小声说:“这是灶房不是床上,在这儿做那丑事会冲撞灶神老爷,要受到灶神老爷的惩罚的。”
“灶神老爷又怎样?”
胡仁奎一个大耳光扇到罗芹贞脸上,“在这家里,我才是老爷,我才是神,老子想怎样就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