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松：“你真是个傻婆娘，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哭啥？老子有九条命，还告诉你，今天打的这是最后一股土匪了，以后你想打还没给你打的了，你别操那份没来由的心。”
“唉——”张道松仰头呆望了楼板好一阵，长叹一声接着说：“你别说，今天这事真是悬，那颗子弹为什么偏偏就没有打在头上呢？挨都挨着了，它为什么就不打呢？”
“你——！”
焦连枝一下捂住他的嘴，又打他肩上一拳，“你说我傻，你才是个大傻瓜，尽说傻话，你还盼着子弹打在你头上啊？”
张道松：“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怕真是有佛祖菩萨在保佑着我。唉，你明天去多买点香蜡来，去寺庙里多给佛祖菩萨烧点香，别走远了，就在我们村的米面寺去烧些香就行了” 焦连枝：“这还用你说，我早就想到了，我明天就去，还是我们俩一起去吧，佛保佑了你，你可得亲自去谢佛。”
张道松眼一横：“你是我的女人，你去就代表我去，还用得着我亲自去吗？我是干部，去那种地方不太好。”
焦连枝眼里顿时盈满柔情：“你这时知道我是你的女人了？好，我一个人去，求佛永远保佑我的男人。”
其实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两个人正在给佛祖和菩萨烧香感谢对张道松的保佑。 这两人就是王惠贞和林芳贞。 自从那天早上听说张道松带人去打土匪这个消息后，王惠贞就坐立不安，这心里就象有几十只猫儿在抓，她一开始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思来想去，她总算在心里明白地告诉自己，她这是在替他担心，打仗就会死人，她担心他被打死。 可去了二十多个民兵，她为什么只担心张道松一个人呢？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心里头还装着这个人，当她明白地意识到这一点时，她一连默念了十多声“罪过”请求菩萨原谅。 虽然她清楚这是罪过，可她仍然放不下这份担心，仍然坐立不安，可她又不能把这种担心告诉其他任何人，可不说出来她心里又实在难受，想来想去，她决定去林芳贞那里，有些话，只能跟林芳贞一个人说。 林芳贞正在学堂里给娃娃们上课，她把林芳贞叫出来，悄悄跟她说了这份心事，林芳贞想了想说：“我把上午的课上完，下午的课让许老师费心照看一下，我们俩到我屋里为他诵经祈祷，除了这样，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也只有这样了。”
王惠贞点头说。 中午时分，当王惠贞和林芳贞盘坐在佛龛前齐声诵着经时，正是张道松他们的战斗刚开始打响的时候。 一边在打仗，一边在念经，也许真的是佛祖菩萨被两人的诚心感动而保佑了张道松，也许只不过是巧合而已，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可是，张道松与死神擦肩而过，坝子上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佛祖是菩萨在保佑他，王惠贞和林芳贞更是坚信这就是佛祖的菩萨的保佑，所以这天晚上她俩多多地给佛祖菩萨上香，谢谢保佑。 两人谢了菩萨诵了经后，王惠贞便又在林芳贞这里住下，她们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林芳贞笑问：“要不要我把你念经为张道松祈祷的事告诉他？”
王惠贞呼地一下站起来：“你要告诉他这事，我这辈子都不再理你。”
林芳贞拉她坐下：“瞧把你吓成那样子，开句玩笑都听不出来？”
王惠贞也觉得自己过于激动了，她反守为攻也笑着问：“学堂里新来的那位许老师，你的校长，文质彬彬的，人又年轻，要是你跟他——啊，那学堂就是你们家的了，再生几个娃娃，就在家里念书，多好啊！”
“你太坏了，那样你还不如杀了我，要不就我现在就杀了你。”
林芳贞说笑着把两手掌象两把刀插向王惠贞腋下，两人在床上象儿时那样疯作一团。 疯累了，各自躺着都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林芳贞想到了学校和学生，自然就想到了校长许志亮，其实这人大体上还算不错，她在心里评价着他。 林芳贞第二天学校办公室时，昨天帮她代课的许志亮许老师正在批改作业。目前学校有初小一、二、三年级的学生一百二十多人，老师只有许志亮和林芳贞两人，许志亮是教育局派下来的正式老师，也是校长。林芳贞是民办老师。 许志亮才来时就向林芳贞作了介绍，他今年二十五岁，老家在丽江，家中还有父母兄姐五人，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在昆明念的师范，跟着进步学生参加过一些地下活动，解放后他主动申请到坚苦地方当老师，为新中国培养有文化知识的建设者，于是上级派他到了“东惠小学”。 他是学校负责人，既是校长，又是教务主任，还管后勤为自己做饭兼看大门。林芳贞只负责教学，由于学生是三个年级，教师只有他们两人，于是他们只能进行复式教学，一个教室里同时坐三个年级的学生，分成三个小组，一节课三个年级轮流教学，教这个年级时，另两个年级做作业。 在这儿念完了初小的学生，要继续上四五六年级的高小，就只能到更远一些的镇小学去了。 许志亮初次见到林芳贞时惊讶地问：“你是斋姑娘？”
。 林芳贞轻轻一笑：“你看出来了？”
许志亮说：“我是丽江人，当然知道斋姑娘了，只是之前从没结识过斋姑娘，想不到一来就与斋姑娘同事，真是荣幸，你是本地人，以后工作上还请你多多支持。”
他说着主动伸出右手要林芳贞握手。 林芳贞没伸手，而是浅浅地笑了笑，把头侧了侧，只拿余光看着他。他先是一愣，继而一下明白了过来，搔了搔头，尴尬地笑了笑说：“你看我，还说知道斋姑娘呢，怎么忘了这一点，你们斋姑娘是不和男人有任何身体接触的，不好意思啊。”
许志亮是个知识丰富又很健谈的人，说话语速快，似乎怕别人少听了两句，有时一说起来，听的人很难插上话，只好听他一个人先说完。 他除了负责教数学，还教音乐、体育和美术，他说他是校长又是男的，理该多干点工作，林芳贞只负责教语文。他有一把很漂亮的口琴还有一支竹笛，他说口琴是昆明师范的同学送的，竹笛是他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