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一妇女正在盆里洗衣服,王惠贞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石大孃的弟媳,石大孃说过,她这弟媳名叫郑林花。 “哟——稀客稀客,贵客贵客。”
郑林花一见两人进来,尖叫着迎了上来,拉着石大孃的胳膊说:“他大孃唉,你还认得我们这破家噢?你不是跟着王大经理在县城吃香的喝辣的吗?今天怎么想起回来了?是人家不要你了吧?”
石大孃刚要开口,王惠贞轻轻拉了她衣角一下,笑着对这郑林花说:“难得你还认得这个大孃,你眼力真好,大孃这几年当然没少吃香的喝辣的,你没看大孃气色都比那年饿倒在街上时好多了吗?”
郑林花被王惠贞这几句话抵得脸上红了阵白一阵,她拉下脸说:“那你们还来干什么?”
王惠贞:“这是大孃的父母生她养她的地方,是她起早摸黑干活,辛辛苦苦带大那些侄儿侄女的地方,她不可以回来看看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们好好地看吧,我要去干活了。”
郑林花说着要走。 “你别走!”
王惠贞说,“大孃要在我们村里分田,干部说了,要找你们这里的干部写个证明再去县上办手续,需要你和你那妯娌一起去,你叫上你妯娌带我们一起去找村干部。”
郑林花不屑地看着王惠贞说:“你凭什么来安排我?你又不是我们村的干部,我不去!”
她说着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 “唉!作孽哦,这么多年了,还不晓得悔改。”
大孃气愤地一拍大腿。 王惠贞拉着石大孃说:“大孃别急,我们自己去找村干部,你看一会儿她敢不去不。”
两人打听着来到村部找到支书,村支书一见石大孃,忙恭恭敬敬地把石大孃扶进屋,又给二人倒来开水,支书看着王惠贞说:“你就是收留大孃的王惠贞吧?”
王惠贞点头,支书双手竖起大拇指说:“好人啊,难得的好人!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你真是个大善人。”
王惠贞红了脸:“哪是什么大善人,不过是做了点斋姑娘该做的事。”
王惠贞说明来意,又说了郑林花不愿意来,支书一拍桌子气愤地说:“这妯娌俩太不象话,有她们俩在我们村,我都觉得丢脸。”
支书马上叫人去把郑林花妯娌俩叫来。 两人来到村部,先被支书狠狠训了一顿,两人都埋着头不开腔,支书最后说:“现在我要开这证明,需要亲自问问你们两个当事人,你们同意不同意石大孃跟王惠贞过日子,由王惠贞为她养老送终?”
郑林花埋怨道:“这事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还写了纸,现在又问我们。”
支书说:“少废话,现在我再问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
“同意,同意,我们巴不得呢。”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支书无奈地摇摇头,在桌上写好了证明,又要两人摁手印,郑林花摁了手印后,对石大孃说:“要滚就滚远点!为啥又回来恶心我们?”
“你!”
支书一听这话,起身扬起巴掌就要朝她脸上打去,两人吓得转身一溜烟逃跑了。 王惠贞突然发现石大孃脸色不对,身体在摇晃,忙叫着“大孃”扶她坐好,支书说:“大孃,那两人就是讨厌的臭嘴婆娘,村里人都烦她们,你别跟她们计较,这证明写好了,你收好。”
“我不计较,阿弥陀佛,我不计较。”
大孃把证明交给王惠贞,自言自语地说着,起身向外走去,王惠贞忙跟上去说:“大孃,我们这就去县城。”
“别忙,等我回老屋去取点东西再走,老屋还有一尊佛像和两顶我刚当斋姑娘时戴过的首巾,我去取了就走。”
石大孃说。 于是,王惠贞又陪着大孃回到她弟媳郑林花家院子,郑林花在院内看见两人来了,竟然要关院门,王惠贞抢先几步过去挡住说:“大孃拿点她自己的东西就走,放心,她不会住你家。”
郑林花凶巴巴地推王惠贞说:“我家的院门,我想关就关,你让开。”
王惠贞一下挡开她的手,愤怒地说:“你再蛮横,看我不揍你,大孃怕你,我可不怕你。”
郑林花看王惠贞似乎是要动真格的了,这才后退两就,让大孃进去。 石大孃微微一笑,指着对面土房的二楼一个窗户,对王惠贞说:“你看,我妈就把我生在那间屋里,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上去拿了东西就下来,我们一起去县城办手续。”
“你要拿了我家的东西,我跟你没完。”
郑林花指着石大孃说。 石大孃微微一笑,没理她,径直进屋上楼去了。 “哼!”
郑林花瞪了王惠贞一眼,抓来一些谷子,喂院子里的鸡,边喂边指桑骂槐地一会儿骂石大孃,一会儿骂王惠贞。 王惠贞只在院门口冷冷地看着郑林花,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没良心不讲理的人?菩萨为什么不惩罚这种人? 郑林花在院中一会儿踢东西,一会儿踢鸡踢狗。 王惠贞一直忍着,不想跟她计较,反正过一会儿就走了,以后再也不见这个女人了。 突然,她脑中打个激凌:大孃怎么还不下来?再想到刚才石大孃说的那句“我妈就把我生在那间屋里。”
她浑身一颤,叫声“糟糕!”
几个箭步就冲进那屋,朝楼上跑去。 上楼一看,果然石大孃已经把自己悬在房梁上。 “大孃啊!”
王惠贞惊声尖叫道,扑过去抱住石大孃的双腿向上举着。 这时,郑林花也奔上楼来,见状,吓得象根木头立在楼板上。 “快拿菜刀来割断绳子!”
王惠贞对郑林花大吼道,郑林花这才赶紧下楼拿来菜刀,站到一凳子上割断了绳子。 王惠贞费力地抱住石大孃慢慢放倒在楼板上,用手指一拭,已经没了鼻息,她懊恼地打自己脸上一巴掌,刚才怎么就没跟着石大孃上楼来? 这一巴掌打到脸上,让她突然想到原来肖燕怀孕跟她住在一起时,她没事时翻看过肖燕看的医学书,看到书上有一种叫“人工呼吸”的急救法,肖燕跟她讲过这种方法,还给她做过示范。 虽然这种方法她一次也没有练过,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立即边回忆边做,对石大孃进行人工呼吸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