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来吧,你坐着。”
刘叶贞拉他坐下,自己收拾起屋子来,她只顾收拾,不再说话,他也不说话。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目光一直拴在她的身上,看着她收拾这样整理那样,看着她走过去走过来,一会儿弯腰,一会儿蹲下,一会儿面对着他,一会儿背对着她。 张灿看着看着,眼前的表嫂变成了当年还是新娘子的表嫂,他还清楚地记得她当年戴着红盖头被人扶着走进新房的模样,记得亲戚们闹新房的情景,当时他只有十二岁,对男女之事还一知半解,他只知道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女人那模样,那身段,看着就觉得好。 当他壮着胆子站到板凳上,在别人的怂恿下亲到他的脸时,他感觉到了她脸上皮肤的温润,他嗅到了从未嗅过的一种气息。 从板凳上下来时,他灵机一动,假装没站稳人要倒。 从那以后。 如今看着这个女人就在自己屋里,看着她。 她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走过去,从背后搂住她,嗅住她的脖子说:“表嫂,你都累得出汗了,走,去洗洗吧?我这就去烧水。”
“哪里洗?”
刘叶贞没转过身,看着对面的墙,轻声问。 他说:“灶房里烧好水,就在那大木缸里洗。”
两人配合默契,烧好的水,兑好了水,在昏黄朦胧的油灯光注视下洗了澡…… 一切归于平静。 她扑闪着眼狡黠地问:“你为什么总是?”
他望着帐顶:“你为什么总是?”
“你先回答。”
她说。 “你先回答。”
他说。 她说:“我在求菩萨饶恕我的罪过,我是斋姑娘,至少我跟大家说我是斋姑娘,我还戴着斋姑娘的首巾。我知道我这罪孽太深,可是我陷得也太深了,我爬不上来了,我只有求菩萨饶恕,该你说了。”
他抚摸着她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我的表嫂,那时,你是我表哥的,我只能悄悄地看你,远远地想你。我小时,表哥跟我关系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不好,他有好吃的也分给我,可总是他吃多我吃少,有好玩的也让我玩,可总是他不想玩了才给我玩。”
“那时,我就想抢他的好吃的东西,好玩的玩具,可我不敢,我抢不过他。现在,我不叫你名字,我叫你‘表嫂’,就象是我正在抢他的好吃的好玩的,正在偷抢他的宝贝。”
她扳过他的头让他看着自己,说:“你这是不是就是别人说的那个话,家里的不如外面的,自己的不如偷来的?如果我真正吹吹打打地嫁给了你,成了你名正言顺的女人,是吗?”
张灿不回答这问题,却说:“别人说斋姑娘身上有‘红灵’,男人粘上了就离不了,这话我原来不信,跟你好上后,我真有些信了。”
刘叶贞:“什么红灵黑灵?都是那些臭男人瞎说,我怎么不知道我自己身上有这东西?尽是胡说。你老实说,你想不想跟我正经结婚成一家人,养儿育女?你告诉我老实话?”
刘叶贞这时才把白天跟马兰打架的事说给张灿听。 张灿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吭,刘叶贞讲完了,他还半天不开腔。 “问你话呢?想不想?”
刘叶贞推他一下说。 张灿这才说:“说实话,我在一开始时也想跟你正经成家,有我自己的娃。可后来我慢慢跟根娃也处出了感情,看到他长得越来越象表哥,我就时不时想起表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他,要不是我,你也许会当一辈子真正的斋姑娘,是我让你成了个假斋姑娘,我还对不起你。”
“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所以后来我也就不想了,只要你心里装的是我,我心里装的是你,结不结那个婚成不成那个家都没什么了,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很好,我帮着你,给根娃成个家,让他以后过得好,也算消除一些我的罪过,以后到天上也少挨表哥骂几句,几十年光阴几晃几晃就过了,就这样很好——很好,真的,这是实话。”
“就这样——你不觉得委屈吗?”
刘叶贞说。 “不,不委曲,表嫂,我不委屈,我——”张灿说着又想要。 “你——别这样,日子长着呢,别伤了身子。”
刘叶贞说着轻轻推他,“咱们再说点正事,我今天看见张道松的二姑娘了,比根娃小两岁,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我想打听打听,物色给咱根娃。”
张灿老老实实地躺着,想了想说:“这姑娘我也见过,不错,她爹张道松人也好,就是她妈有些凶,她闹了几次总说王惠贞跟张道松有私情,你跟王惠贞是好姐妹,他们到底有没有私情?”
刘叶贞:“你怎么也关心这些事?要说他们两个吧,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要是王惠贞的爹不死,要是王惠贞不当斋姑娘,他们两个肯定能成一家人。”
“可是,菩萨不是这样安排的,张道松有自己的家,王惠贞不会跟他缠在一起,她不是那种人,她一门心思都在帮助弟妹,让她王家门庭荣耀这上面,这些年她也做到了,全县都知道她王惠贞这么个人。”
“全坝子都知道她家有个抗日英雄有个大将军,还有个留洋的弟弟。说真的,我挺佩服她羡慕她的的,不象我,没脸没皮的,被你几逗几逗就被逗到床上来了。”
“其实,你也不用羡慕她,应该她羡慕你的,你比她强。”
张灿正经地说。 “我比她强?她羡慕我?为什么?”
刘叶贞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