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惠贞,汪元贞觉得又羡慕她又恨她。 王惠贞漂亮、聪明能干、对人热情,汪元贞原本一直都喜欢她敬佩她,少女时,她羡慕王惠贞羡慕得不得了,虽然她知道自己怎么都比不上王惠贞,但她希望自己哪怕有王惠贞的一半好她也满足。 王惠贞当了斋姑娘后,看着王惠贞千辛万苦一个人撑起一个家,她更加佩服王惠贞,这是打心眼儿里的敬佩,这样的人值得敬佩。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王惠贞后来竟然变了,竟然跟男人相好还要跟嫁给那个远方来的男人,这还叫斋姑娘吗? 她从汪元贞心目中高立云端的圣洁的菩萨变变了地上一的个肮脏的烂货,汪元贞看不起她。王惠贞拼命挣钱,她做那些善事不过是为了掩饰她的肮脏而已,就象丑陋的女人多多地往脸上抹粉一样。 抹粉就抹粉,这也罢了,想不到她还跟张道松私通,这让汪元贞震惊而愤慨。 她当然知道王惠贞在当斋姑娘之前就喜欢张道松,张道松也喜欢王惠贞,可——可现在,一个是刚正式收了头的有名望的斋姑娘,一个是有妇之夫还是几个孩子的爹,两人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私下里却一肚子脏水,干出这种龌龊的事情。 汪元贞越想越不平,越想越气愤,心中一个小人儿在告诉她:去戳穿这对不要脸的男女的把戏,去教训教训那个不可一世的王惠贞。 可汪元贞胆小,汪元贞不敢,她不敢直接去面对王惠贞,她知道她说不过王惠贞,更打不过王惠贞。可胸中这口恶气必须要出,得找个人冲在前面,她想到了张道松的老婆焦连枝。她早听说这个女人蛮干起来,不管是家里还是家外,都能弄个鸡飞狗跳。 汪元贞在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熬完糯米浆后,她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工地。 汪元贞来到张道松家,正好焦连枝在家,两人原先只是认识,并没说过多少话,很少聊天。 焦连枝看见汪元贞上门来,有些诧异地说:“汪家妹妹稀客哟,快屋里来坐。”
汪元贞微笑着说:“我听说大嫂鞋垫做得好,想来学学,不晓得大嫂肯不肯教我呢?”
焦连枝爽朗地笑道:“你们斋姑娘个个心灵手巧,哪用得着我教,我拿些给你看看,你教教我倒是真的。”
焦连枝拿了一些花花绿绿的鞋垫出来,两人看着评论着,说着说着,汪元贞说:“大嫂刚才说斋姑娘都心灵手巧,可有些斋姑娘的心也太灵了,想到了别人的男人,手也太长了,伸到了别人的家里。”
“哦——你说哪个?”
焦连枝好奇地瞪大了双眼。 汪元贞这才从掏出那枚莲花佛手扣递给焦连枝,说了这扣的来历和自己的怀疑。 她最后说:“我这也只是怀疑,我也没亲眼看见他们两个做那种事,万一我想错了呢?我本不想说,可我是斋姑娘,斋姑娘不能说谎,既然让我碰上了,我只能跟你说实话,王惠贞今天要查看修桥工地上的事,她今天明天可能都不会回县城,你是聪明人,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汪元贞这些话时,焦连枝紧紧地掐着那枚纽扣,就象是掐住仇人的脖子,最后,她咬牙切齿地说:“谢谢你了妹妹,你才是真正的斋姑娘,是个大好人,我晓得怎么做了。”
送走汪元贞,焦连枝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静静地喝着,茶喝了两开,主意已拿定,她起身去王惠贞家。 走进王家院子,正好遇到王惠贞要出门,王惠贞看见她进院时就象她刚才看见汪元贞进院时一样,也有些诧异。 “王大孃,你这要出门呀?”
焦连枝依着孩子叫王惠贞“大孃”。 王惠贞怔了怔:“啊,正要去修桥工地看看,你——有事?”
焦连枝:“有点小事,我有个亲戚住在坝东,有些远,也是个斋姑娘,她不知从哪儿听说你做的莲花佛手扣特别好,就托我找你学学,学会了再教她,你能不能找件有这种纽扣的衣服给我先看看。”
“这事啊?”
王惠贞说:“你来得正好,我早上刚洗了一件衣服晾在那儿,我这就给你看看。”
王惠贞说罢从晒衣服的绳子上取下一件衣服过来递给焦连枝:“其实这种扣也不难学,可惜今天我太忙,没空教你,你先拿回去看着,晚上有空你再来,我教你,我先走了哈。”
王惠贞说完往外走。 焦连枝:“那多谢你了王大孃,你去忙吧,我先拿着看看。”
王惠贞出院去了,焦连枝仔细一看,这衣服从上往下数第三颗纽扣不在了,看样子就不象是专门拆下的,而是被扯脱的,原先缝纽扣的地方还有几截被扯断的线头,她再掏出汪元贞给她的那纽扣一对比,显然这颗纽扣就是从这件衣服上扯脱下来的。 狗男女!果然有奸情,她咬住牙,走出王家院子,一只手紧紧地抓住王惠贞给她的这件衣服,一只手死死地捏住那颗纽扣。 走着走着,她把这衣服捂到鼻子上使劲闻了又闻,她仿佛闻到了张道松的气味,那气味是只有她跟张道松睡在一起时才能闻到的气味,那是张道松才有的气味,是只有她才能闻到的气味。 而现在,这气味出现在王惠贞的这件衣服上,虽然这衣服已经洗过还没干,可还是被她闻出来了。 她仿佛看见了昨天晚上张道松和王惠贞在马车里的情景,她看到了张道松猴急地去脱王惠贞的衣服,手忙脚乱中等不得一颗一颗解开纽扣,干脆扯了一把,这颗纽扣落了下来。 她看到了,看到他们在马车里做那丑事的情景,看到了那个本该只属于自己的男人被王惠贞这个假斋姑娘抢了去。 焦连枝就这样走着,想着,“看着”,“听着”。 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一跤,焦连枝这才回过神来,她一看,自己怎么走到了修桥的工地,再一看,只见张道松正在不远处和几个调砂浆的人指指点点地说着话。 再看已经完成大半的桥面上,方济士正在指点着几个工匠砌石栏,王惠贞在他旁边,也在不时地说话指点。 正好,该在的人都在,焦连枝咬咬牙,今天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豁出了,她径直朝桥上的王惠贞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