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刘叶贞依着儿子根娃,称呼婆婆“奶奶”。 婆婆象幽灵似地突然出现,让她猝不及防。 “你才是我的奶奶!我的祖宗!”
婆婆说低声说,“进屋去说话!”
刘叶贞见婆婆手上担着个布袋,心里便明白药有了着落,婆婆看见院里的根娃,说:“根娃,你爷爷那边去看看,你爷爷正在给你做把木头枪。”
根娃高兴地跑过去了。 进屋关上门,婆婆盯着刘叶贞,黑沉着脸说:“你就不能生下这孩子,给我侄子留个后吗?”
刘叶贞:“金谷坝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他想要后可以去找其他女人给他生,别找我,我是斋姑娘。”
“哼”婆婆冷笑道,“你还是斋姑娘吗?”
刘叶贞指指自己头上的首巾,愤懑地说:“名义上是,就算是虚名我也要这名一辈子,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是为了你那个早早地丢下我们母子的你的儿子,是为了你们李家的这张脸,我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我不能嫁给你这侄子,是侄子亲还是儿子亲?你老人家该好好想想。”
刘叶贞这一席话抵得婆婆哑口无言。 “好好好,我们现在是两家人,我也管不着你。拿去,人家说吃了这药疼得狠,疼的时候你可别骂我,这是你要的,明天我杀两只鸡给你送来,好好养几天,小月子也是月子。”
婆婆说着把药给她,转身出去了。 这天晚上,服了药的刘叶贞疼得在阎王殿门口徘徊了几次,总算把那团血肉打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婆婆就给她送来了鸡汤,她觉得婆婆还是象个婆婆,她问:“他呢?”
“哪个?”
婆婆故意问,刘叶贞看着她,不说话。 婆婆说:“他去王惠贞家做活了,他说要挣钱给你补身子,我这侄子啊,这辈子就毁在你手里了。”
刘叶贞别了婆婆一眼,也长叹一声,说:“我这一辈子啊,就毁在你这侄子手里了。”
此时,张灿正在王惠贞家的豆腐作坊里和云忠一起忙碌着。 王惠贞和汪元贞一早就起赶着马车拖着豆腐到镇上卖了。 到了镇上,汪元贞守着两箱豆腐在街口固定的地方卖,王惠贞则赶着马车拉着更多的豆腐往七八家饭馆和三户大户人家送。 原来她家的豆腐只在街口卖,后来由于物美价廉,那些饭馆和大户人家主动找上门来买,王惠贞一直愁做不出那么多豆腐来,供不应求,她不敢全部答应。 现在好了,有那牛一直不停地拉着大石磨,又雇了张灿和汪元贞,她又从姊妹会借了些钱,豆腐产量一下上来了,她便包下了这镇上大部分的豆腐供应。 可这小镇毕竟需求有限,她想以后能不能把自家的豆腐卖到县城里去,这事要放在以前,王惠贞可能想都不敢想。 可是自从她在公路工地上做过饭,在昆明城里去过几次还在那里饭馆里帮过工后,她觉得金谷坝不大,这个县城也不大。 也许,这就叫眼界,这就叫见识吧,她想。 她决定了,要把自家的豆腐卖到县城去,可是在这之前,得先摸准行情。 一月后的一天,王惠贞来到县城,她是特意来打探县城豆腐的行情的。 她背着个背篼,边转边打听,只要遇到卖豆腐的,她就买上一点,记住这家卖豆腐的姓什么住哪里,回过身马上记在一个小本子上,之后仔细品尝这豆腐,记下其优点和缺点。 经过三天时间的调查,王惠贞弄清楚了,县城卖豆腐的共有五家,其中两家只卖豆花,两家既卖豆花,又卖包好的块块豆腐。 还有一家“邓记豆腐”店,豆花、块豆腐、臭豆腐三样都卖,其中只有邓记豆腐住在县城正街上,前面临街是店面,后面是作坊和住处,其余四家都住在县城边上,每天用推车推着叫卖。 这五家的豆花豆腐王惠贞都买了,尝了,只有邓记豆腐的能赶上她家的,其他四家的豆腐无论口感色泽都不如她的。 王惠贞决定要把豆腐卖到县城来,可是,从金谷坝到县城有五十里的路,还要翻过一个小山头,单边得半天,来回要一个白天,不可能把自家的豆腐推到县城来卖,唯一的办法是在县城租房子。 可她知道,县城街面上的房子租金肯定不便宜,自己目前本钱也不多,要是生意不好,那就等于是在为房东挣钱。 王惠贞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只好先回到家,继续安心把在镇上的豆腐生意经营着,可她心中总是做着到县城卖豆腐的梦。 稻子抽穗时,云贤来了一封信,信中介绍了自己的学习情况,说学习很紧张,还说跟二哥云诚见过一面,二哥已经当团长了,现在二哥的部队正在与日军对峙的前线驻守。 最后,云贤才遮遮掩掩地提出想让大姐给她汇一些钱。王惠贞看到这里,心里笑了,这个小弟,想要钱又不好意思明说,要绕了个大圈才说出这个意思,还不明说。 王惠贞很快给云贤汇了钱,比他要的还多一点,还回了封信,要他不要乱花钱,可是要是花在学习上,花在身体营养上,就不要舍不得花,还告诉他,大姐准备把豆腐卖到县城,要他好好念书学习,大姐一定能供他把学上完。 在县城给云贤汇了钱后,王惠贞看着街上的店铺家家都有生意,她的心里庠庠的,想要是自己能在这街上开个豆腐店就太好了。 她沿街打听了半天,要出租店面的没几家,就这几家还不是租金太高就是店面太窄,她都不满意。 租房的事象一座大山,横挡在她面前。回到家后,王惠贞心里始终想着这事,有时想得做事情都走神。 这天傍晚,林芳贞来到了王惠贞家,这让王惠贞有些意外,这大半年来,她只知道林芳贞有时在家有时外出帮她父亲料理一些事务,可她没主动找过林芳贞一次,她有些害怕见她,害怕再提起那些她不愿意提起的事,害怕林芳贞排斥她。 林芳贞的突然到来,让王惠贞有些手脚无措,王惠贞忙把林芳贞让进屋,给她泡茶,倒水时她竟然烫着了自己的手。 林芳贞上前接过茶杯和水壶,说:“看你,我又不是远客贵客,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你何必这样见外这样紧张。”
王惠贞努力地抬眼看着林芳贞的眼睛说:“我们还是姐妹吗?你还认我这个姐妹?我——我都没脸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