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诚:“姐,我已经请好了假,我带你去找家客栈住下,然后我们去逛街,吃馆子。”
“好啊!二弟出息了,姐听你的。”
王惠贞高兴地说。 云诚带着大姐在附近找好了客栈,又说带她去公园玩。他叫了辆黄包车过来让大姐坐上去,王惠贞连忙摆着手往后退。惊诧地问:“你是说让他拉着我走?我有脚会走路,为什么要让别人费力拉?我不坐我不坐,你也别坐。”
云诚把她拉到一旁,附耳小声对她说:“大姐,他就是干这行的,他得靠拉车挣钱养家糊口。要是人人都象你一样不坐他的车,他挣不到钱,他家里的老母亲和妻儿就会饿肚子,你坐他的车让他挣到钱,这是在行善积德,你是斋姑娘,不是更应该大发慈悲吗?”
云诚这番话听上去真不是没有道理,这让王惠贞为难了,如果自己不坐这车,反而是没有慈悲心了,她想了想,还是坐吧。 她轻轻地坐了上去,对车夫说:“师傅,你别着急,慢点,别累着了。”
车夫什么也没说,只转身郑重地对她鞠了个躬,王惠贞看见车夫眼里闪着泪光。这一瞬间,王惠贞好象看到了菩萨正在前方空中慈祥地看着她点头微笑,她也鼻子一酸。 云诚笑笑说:“大姐菩萨心肠。”
然后他另叫一一辆车跟在后面。 姐弟俩在公园里游玩到日落时分,云诚又带着大姐来到一家雅致的餐厅。 刚走近餐厅门,王惠贞突然听见一声“欢迎光临”。只听见声音却不见人,她惊讶地环顾了一周,才发现刚才是一只八哥在说欢迎,她不由地笑说:“这掌柜的真有主意。”
王惠贞看到餐厅里吃饭的都是一些看上去挺高贵的人,她有些手脚无措,小声对云诚说:“这里是不是挺贵的?我们换一家便宜的吧,别浪费钱,你只是个小军官,不是大富翁。”
云诚小声说:“比小餐馆是要贵一些,可这一顿饭钱弟弟还是拿得出的,大姐只管吃就是了。”
王惠贞只好听弟弟的,菜上来了,王惠贞一开始吃得很拘谨,云诚边吃边给她讲一些昆明城里的新奇事,她才慢慢放松下来。 吃罢饭,云诚付了钱,王惠贞要从刚进来的门出去,店员指着另一道门礼貌地说:“二位请从那个门出。”
王惠贞跟着云诚从那道门出门时,头顶上方又传来另一只八哥的声音:“谢谢惠顾”。王惠贞一听,一下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这八哥,跟掌柜的一样成了精了。”
云诚说:“姐,你不知道,这两只八哥是一对,他们白天各守一道门,晚上住到同一个鸟笼里。”
王惠贞听弟弟这么一说,她便沉默不语了,云诚也沉默了。 好一阵之后,云诚说:“大姐,鸟儿都是雌雄相配,人不是更应该夫唱妇随?大姐为这个家操劳了这么多年,不该再吃一辈子当斋姑娘的苦。你现在还不到二十五岁,正是嫁人的年龄,我当弟弟的真心希望你能找个好人过上好日子。”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王惠贞惊讶地瞪着云诚,“你不是金谷坝人吗?你不知道斋姑娘这风俗吗?你怎么说得出这番话来?你再胡说,看我不揍你。”
她说着,真扬起了拳头。 云诚作出投降状,看着她笑了:“大姐,我只是随便一说,我又没有真要强迫你嫁人,更没有赶你出家门的意思,我当然希望你一辈子都在这个家里面跟我们在一起。”
“可是姐,古话都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天道物理。我原来没走出金谷坝时也和你一样,认为有女人当斋姑娘好象是天经地义的,出来见了世面长了知识后我才知道,这种风俗是违天里背人性的,是对女性的祸害。”
“大姐,弟弟真心希望你有个你自己的家,过上舒心的日子,而不是一辈子只为弟兄为侄儿操劳操心,你也是人,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王惠贞正想反驳云诚,却突然被从他口里出来的“生活”二字缠住了舌头,这让她想到了康宏给她看的那些名叫《生活》的杂志,进而想到了康宏这个人。 “别给你大姐说这些,你说的这些大姐不懂。”
王惠贞别过脸说。 云诚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说:“大姐,其实你懂的。”
王惠贞低下了头,一声不吭,象犯了错的小学生。 “好了,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大姐,我带你去看电影吧。”
“电影?”
王惠贞一听说这个词便一下兴奋了起来,她早从书上知道了什么是电影,她真想看看,那一块白布里面怎么会有能说能动的人儿。 云诚带着大姐来到了南屏电影院,看到电影院里那么多人,男男女女密密麻麻地坐在一起,王惠贞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云诚牵着她的衣角找到位子坐下,她的左边是云诚,还好右边座位上没人。 灯光突然熄灭,王惠贞吓了一跳,一下抓住云诚的衣袖。 云诚小声说:“别怕,电影开始了。”
果然,那块大白布上突然有了画有了字还有人儿,电影名字是《金银世界》,王惠贞一开始还扭头沿着光柱看这影儿是从哪里来的,很快她就被剧中的情节吸引住了,电影演的是两个小学教员失业后的故事。 “大姐。”
云诚附耳小声对王惠贞说:“我出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看着。”
王惠贞盯着银幕点点头;“好吧,你快点回来。”
王惠贞看得正入迷时,偶然一侧头,发现原先空着的右手边坐了一个人,再仔细一看。 天啊!竟然是康宏。 “你——?”
她惊讶地看着他,他对她笑了笑,把目光转向银幕,朝她这边倾一点,他小声说:“是你弟弟请我来保护你的,他有紧急军务,已经回部队了。”
“你们——?”
王惠贞突然明白了,这是云诚想撮合她和康宏。 这个淘气王,从小就爱恶作剧,这次竟然把自己的亲姐往别人男人身边推,她真想抓到他给他一拳。可他人已经回部队了,在这诺大的昆明城里,她现在认识的人只有身旁这个男人,她不由地紧张地四下张望。 “别看了,你弟弟真的回部队了,我是来保护你的,我不是坏人。”
康宏小声说。 王惠贞小声地:“就算你是坏人我也不怕,我从小习武,一直都在练。”
康宏笑了笑,不说话了,两眼盯着银幕,王惠贞也重新把注意转回到银幕上。 电影里一个人差点要从楼上摔下来,王惠贞的心跟着一紧,她的手伸了一下,想抓住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