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云忠一条腿残疾,好手好脚没缺陷的姑娘是不愿意嫁的,一想到这点,她就心痛。当年都是为了替自己出气,云忠才被人打成这样。现在要是不为云忠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媳妇,不把他的婚事弄周全了,她这当姐的就更亏欠这个大弟弟了。 不久,王惠贞打听到镇上不久前搬来一户弹花匠,这弹花匠有个女儿,今年18岁,听说人很勤快,只是脸上被烫伤,留下过一个伤疤,她决定亲自去看看。 这天,王惠贞带着几斤棉花,到了这个弹花匠的铺子里,要求弹一床被子。 那个姑娘给他父亲打下手,进进出出,拿东拿西,帮她父亲做这做那,配合得很是默契。王惠贞从头至尾一直看着,直到父女俩把她的棉花弹好。 她见这姑娘眼尖手快,见机行事,看上去勤劳肯干,心里先喜欢上了这姑娘。 再说这姑娘长得也不错,左脸腮帮子下面有一块烫伤暗红色的疤痕,虽然看上去有点不好看,可王惠贞觉得这无伤大雅,媳妇是说来过日子的,不能只是看长得好看,要的是能干实在人品好。 王惠贞在接过这姑娘递过棉花被时,笑盈盈地问:“姑娘多大了?叫什么名字?给婆家了吗?”
姑娘一听这话,红了脸,低着头把头摇着,不好意思地走开了。弹花匠说:“瞧,不好意思了,我女儿叫杨淑芬,十八了,还没给婆家呢。”
王惠贞:“叔,我看你这女儿不错,要不要我帮你闺女物色个人家?”
弹花匠高兴地说:“那劳烦你了。”
王惠贞决定,就说这位叫杨淑芬的姑娘。 王惠贞回家后,单独把自己的想法跟云忠一说,云忠却不高兴了:“大姐你怎么这样,我不跟你说了吗?我喜欢的是杜元香,你怎么——嘿!”
他生气地把头扭一边,点起了一斗烟。 王惠贞给他比较了两个姑娘的优缺点,又比山比水给他讲了很多道理,云忠虽然没反驳,可他还是闷着头不理王惠贞。王惠贞知道没有让他心服口服,强扭的瓜不甜,他也不想强迫云忠,看来得想一个法子。 几天后,王惠贞带着云忠要去杜元香家,云忠问:“你不是说她不好吗?这又去干什么?”
王惠贞:“就她身上那气味我不喜欢,其他我也没咬定她就不好,要你自己看。”
“我怎么看?我看她就是好。”
云忠说。 王惠贞:“你说的只是外表,是,她长得确实算好看,可是大弟呀,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她要是人品、为人处事这些都跟外表一样好,姐我当然不反对。”
两人到了杜家,寒喧一会儿后,王惠贞说要带杜元香到镇上去买块布做衣服,杜元香高兴地答应了。 三人到了布店,杜元香一种一种地挨着看,放下这块拿起那块,左挑右选,好不容易选好了一款碎花布,王惠贞微笑着付了钱,她连谢都没说一声,好象这是很应该的。 王惠贞也没说什么,她带着两人到了一家小饭馆,点了几个小菜。 吃饭时,三人的米饭里面有不少谷子,王惠贞姐弟五人从小受父母的教育,养成了习惯,遇到饭里有谷子,要把谷子壳剥了,吃掉里面的米饭。 从小时父母就教育他们,每一颗米都是一滴汗珠子,浪费粮食就是糟蹋自己的辛苦,就是在自己给自己过不去。 王惠贞和云忠,象在家里一样,照例挑出这些谷子,剥掉了谷壳,吃掉了里面的米饭。 可是杜远香却把谷子全挑选了出来,扔在桌上,她还说:“你们怎么连那谷子也吃?这金谷坝哪里缺那几个谷子。”
王惠贞没说什么,她只看了看云忠,云忠看了看桌上杜元香挑出来的谷子,沉着脸,没说什么。 在送杜元香回家的途中,云忠腿不好走得慢,王惠贞也陪着他走得慢,杜元香却走得快,边走边不时地说她吃过的这样东西如何好吃,那样东西如何可口,不时问云忠吃过没有,有几次还催云忠走快点。 两天后,王惠贞叫了另一个媒婆,去说弹花匠的女儿,弹花匠叫带上云忠去让他看看 云忠有不高兴不愿意去,王惠贞说:“又没说一定要说这个,说不准人家还看不上你呢,只是去看看不行吗?”
云忠只好跟着王惠贞和媒婆一起到了弹花匠家里,见了那个叫杨淑芬的姑娘,在王惠贞的暗示下,云忠帮着弹花匠干了半天的活。王惠贞发现弹花匠好几次特意打量云忠的腿,还问了这腿是怎么残的,云忠不开腔,王惠贞说是小时不懂事跟人打架打伤的。 过了两天,王惠贞带着云忠又到了弹花匠家里,她提出要带杨淑芬上街去买布做衣服,杨淑芬犹豫了一会儿,在他爹点头同意后,跟王惠贞和云忠出门了。 三人又来到了上次的那家布店,杨淑芬没多会儿就挑选了一块素净的布,王惠贞付了钱,杨淑芬礼貌地说:“谢谢大姐,大姐你也挑一块吧。”
王惠贞微笑着说:“我们斋姑娘穿不了那么多,有几件换洗的就够了。”
王惠贞又带着两个人到了上次那家饭馆。 这一次,米饭里仍然有不少谷子,王惠贞和云忠照例把谷子剥壳吃了里面的米饭,杨淑芬也同他们的一样,也吃了谷子里的米,王惠贞满意地微笑了。 在回家的路上,云忠走着走着,突然停住脚步说:“哦——姐,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和那家饭馆掌柜的串通好了,故意放了些谷子在那饭里,想考一考她们两个?”
王惠贞哈哈笑了:“你这傻弟弟,才知道啊,你说一说,这两人哪个更会过日子?”
云忠说:“当然是杨淑芬更会过日子。可是姐,我在心里真正想着的还是那个杜元香,我想她想了好几年了,姐,你不知道在心里想着一个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滋味吗?”
“唉——!”
王惠贞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好一会儿才说:“姐不知道你说的那种滋味,姐只知道,想也就只是想而已,你想的东西,就象天上的云,你看它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儿,一会儿是这个样子,一会儿是那个样子,一会儿又无影无踪了,不见了,云是虚无飘渺的,够不着它拿不下它,只有这地上的泥土和庄稼才是真的,才是可以拿得到摸得着吃得到嘴里的。”
云忠没说什么,他也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好一阵才说:“姐,苦了你了!”
回到家里,王惠贞又给云忠讲了许多道理,比较了这两个姑娘,云忠终于同意,说这个杨淑芬。 “可是——”云忠又担心起来,“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