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巨似乎很愤怒,连曾章两人都抱不住,但周围大臣一起围上来,不管支持王巨的,还是支持陈襄的,一起动手拉。
好不容易才将王巨的手松开。
这一来,连走在前面的重臣也回头走了过来,冯京喝道:“王子安,你要做什么?”
“冯京,你也想对付我吗?”王巨捋起服袖道。
冯京官职远高过王巨,又是富弼的女婿,后台硬,而且科举连中大三元,才气惊人。不过王巨这个大胳膊一捋,他也傻了眼。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在宋朝兵整让文官压了下去,但王巨不是秀才,是文臣,是进士,杀又不能杀。经过今天这一闹,王巨早迟得下去,反正是下去了,王巨豁出去,几拳下来,自己能吃得消吗?吃不消问题不要紧,然而挨了几拳头后,那自己就会成为天下人笑柄了。
赵顼先下殿,才来到殿后,就听到太监禀报,连忙又返回朝殿。
这事儿可不小。
他看着诸多大臣,看着两个怒容满面的主角,问:“怎么回事?”
“陛下,王巨绊我,又要打我,然后诬蔑我,又骂我是老东西,请陛下替老臣做主啊。”陈襄号淘大哭道。
“王巨!”
“陛下,切莫听这个伪君子的话。刚才散朝,微臣等前面大臣离殿,这个伪君子突然走过来,狠狠地在微臣脚上踩了一下。”
“你胡说。”
“陈襄,你莫想狡辨。有没有胡说。请看。”王巨伸出腿。这时天气也渐渐有些热,大家都穿着布鞋子,妃儿就要临盆了,不敢走动,呆在家中也无聊,便替王巨做了一些女红,包括几双新布鞋。
鞋子很新,鞋面很干净。但现在王巨左脚鞋面上有半个鞋印,当然,拉扯了一会,鞋印已经不大清楚了,不过能看到。王巨又脱下布鞋与罗袜,脚面也有些红。
“是别人踩的……不对,是他自己踩的。”陈襄突然醒悟道。
让他猜对了。
然而证据在哪儿?
“陈襄,你也休想狡辨,你是伪虚君子,我是真小人。你这种人只能对付真正的君子,但休想对付我这个小人。”
大家不由又皱眉。反正经过王巨这一闹。很长时间,君子小人这两个词都在朝堂消失了。
王巨一边说一边穿上袜子与布鞋,指着身后:“陛下,刚才臣准备散朝,正等着前面重臣离去,陈襄走过来,冲臣冷哼一声,耀武扬威,然后在臣脚上狠踩了一下,臣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往前趴下,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个伪君子想载赃臣。”
可能王巨说的是真相。
陈襄在朝殿上弹劾王巨,然而张载做了证明,加上王巨有功劳,未必会将王巨怎么样。
不过若是载赃成功,这是大朝会,那么王巨必然一二三下去了,并且会贬得很惨。
但陈襄也没有料到王巨的反应度,以及激烈的性格,所才成闹成这样。
不过有可能是如陈襄所说,陈襄先行离开,大家都在散朝,王巨也准备散朝,朝殿很大,虽然王巨没有离殿,不过从班列走出来了,接近了中间线,正好陈襄走过来。刚才闹成那样,陈襄心中不高兴,没有给王巨好脸色,王巨灵机一动,先是绊了陈襄一下,毕竟王巨是练武之人,陈襄哪里能想到。于是陈襄一下子绊倒了,然后王巨贼喊捉贼。
究竟如何,谁注意脚下,只有两人心中清楚了。
陈襄不傻,立即大叫起来:“你这个阴险的小人。”
王巨哈哈冷笑:“真是一个颠倒黑白的世界,陈襄,莫要以为你是一个言臣,就可以胡作非为,从今天起,我必派人调查你所有的作为,看看你是君子,还是伪君子,然后将你的生平编写文字,印十万册,分天下!”
这句说完,一半官员蛋痛了。
在宋朝做官,内敛是主题,岳飞的不算,正常情况下,象王韶这样的,那在武功上就达到了巅峰。文治上赵普不算,那么象李沆、王旦、吕夷简这样的也达到了巅峰。
但他们都在风云际会时才取得的政绩。
比如李沆,那是宋真宗最奋向上的几年。比如王旦,那是宋真宗拜大神时的朝堂砥柱中流。比如吕夷简,那是庆历战争,国家困窘,才有机会取得的成就。
然而普通官员,想要上位,只有两条,第一条手伸短一点,没有大恶,对百姓不恶,那就是一个好官了。
第二条,那就得要互相吹捧,赢得一个好名声,这岂不是拉帮结派?不错,正是拉帮结派,不然如何吹捧,如果想做孤臣,请看张亢的下场。
所以正常的官员上位,陈襄就是一个典型。
文章写得好,特别在儒学上颇有建树,为官时没有大恶,下面有乡绅吹,上面有朋友拉,那么就是一个名臣了。
但谁人不犯错,王巨调查陈襄一生,难道会调查陈襄好的一面吗?这一查,必然会查出陈襄一些犯错的地方,再逐一放大,要命的是王巨似乎还有这个财力调查与印书,虽然会花掉王巨很多钱,但陈襄一辈子肯定完蛋了。
然后再到王巨的权利,王巨没有这个权利,不过宋朝的政策是欢迎互相监督,也就是异论相搅,虽然王巨犯错了,却也在规则之内。
王巨这样干,那么千人恨,万人骂了,但陈襄呢?
司马光蹙眉道:“王巨,你太嚣张了。”
“学你的。”王巨不屑地答道。
关于王安石与司马光的是是非非,争议千古。
一是当不当变法的争议。
二是两人的品德争议。
但事实让王巨更加对司马光反感,最好的例证。就是王安石的三不足。天命不足畏、众言不足从、祖宗之法不足用也。
王安石有没有说过。王巨未听到。不过他听到一件事,今年春天,在倒王安石之前,赵顼将王安石召到内宫问,闻有三不足之说否?
王安石道,不闻,何谓三不足。
赵顼道,陈荐言外人说。今朝廷谓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昨天学士院进试官职策,专指此三事,此是何理?朝廷亦何尝有此?
王安石紧张地说,这是怎么传出来的?
这也说明王安石根本没有说过这番话,倒是王巨以前冤枉了王安石,以为王安石是傻x。
同时也说明了赵顼根本就没有这心意,只是变法,改革罢了。就象二祖改革,否则了太祖功绩吗?
然后赵顼道。已别作策问了。
随后调查,其典故出自两人身上,第一人乃是司马光所写,其原文中有这一段话:今之论者或曰:天地与人,了不相关,薄食、震揺,皆有常数,不足畏忌。祖宗之法,未必尽善,可革则革,不足循守。庸人之情,喜因循而惮改为,可与乐成,难与虑始。纷纭之议,不足听采。
第二人就是苏东坡,他在拟进士对御试策中有一段,其施设之方,各随其时而不可知。其所可知者,必畏天,必从众,必法祖宗。故其言曰:戒之戒之,天惟显思,命不易哉!……稽于众,舍己从人。……丕显哉,文王谟;丕承哉,武王烈。诗书所称,大略如此。未尝言天命不足畏,众言不足从,祖宗之法不足用’也。……凡今之人,欲陛下违众而自用者,必以此藉口。
然后大伙儿便将这个三不足当成了借口,攻击王安石。
那么为什么连后世的史书都认为是王安石说的,这正是因为司马光。
他好名喜进,自己平时所写的文章,刻意流传于市井,让文人誊抄传扬,包括他这个三不足的《学士院试李清臣等策问一》,以及他写给王安石的那三封信。
谎言说了一百遍,那么自然就成了真相!
所以在史上,元佑八年时,王安石死了,真相无从查询,范祖禹等人将这个子虚乌有的三不足,当成了真相,用以攻击王安石吕惠卿,南宋之时,又因这个三不足,王安石被黜从祀孔子庙宇。
也就是王巨若真这么干,也是司马光开的头。
司马光语塞,又扭头看着赵顼道:“陛下,你看,老臣很早就说过此子乃是国家之害。”
“够了!”赵顼打断他的话,又道:“你们都是国家栋梁之材,这成何体统,都散吧。”
陈襄道:“陛下,臣冤枉哪。”
“散!”赵顼又喝道。
大家不得不散。
然而许多人都不停地看着王巨与陈襄。当然,也未必是所有人相信王巨,反而相信陈襄的人更多,毕竟此人以前名气还不错,相反王巨做了几年官,阴谋阳谋,层出不穷,手段狠毒果决,诡计多端。不过现在陈襄说不清楚啊。而且有的人心中更是感到恶寒,这一闹,不管最后结果怎么处理,陈襄在京城也呆不下去了。
不过也有支持王巨的大臣,不管怎么说,王巨在变法中始终是缄默的,若是陈襄刚才弹劾的是事实倒也罢了,关健陈襄完全是诬蔑。
王巨因为不想支持王安石变法,从条例司退到军器监,并且因为不支持变法,这几个月都没有得到皇上单独召见,陈襄这是无理取闹,所以这个结果是自找的。
又有些人感到心寒,这真是小人哪,若是将他当成了敌人,那可能真是王巨一辈子敌人。然而这还是官场吗?所谓的官场何来敌人之说,今天需要你了,那你就是朋友,明天不需要你了,那你就是路人,后天需要了,又能将你出卖了,当成了敌人。这才是官场,那有黑白分明的官场,官场不是王巨这样玩的……
大臣退朝,不是回家,而是要到各部司继续做事。
张载在临分道前,堵住了王巨,悄声说:“王巨,你做得太过激烈。”
想一下,若是开人大会议时,上面长刚讲完话,还没有离去,下面a市市长突然与b市市委书记pk,边上还有记者拍照,不管谁对谁错,想来这两个领导在官场上也到头了。
并且知子莫若父,知徒莫若师,别人难以说谁对谁错,但张载知道肯定是自己这个学生使了阴招。
“恩师,如果不这样,我会有什么下场?我们在朝会上辨解,但嘴有两张皮,能这样说,能那样说,别人必然说我是嚣张,最少我失了朝仪。然后什么结果?”
“贬官,并且可能还能贬成一个知县,甚至岭南的知县。这个也无所谓,反正我年青,但我这样下去,上面还有人……他们在京城努一努嘴,到时候我不做事是不作为,做事了就来挑剔,难道我就此辞官回家?”
王巨没有说那个人,但朝堂上有两人心机颇深,一是文彦博,不过眼下文彦博虽对王巨反感,但不会深仇大恨到这一地步。然而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司马光。
要知道这几年下去了那么多人,有的人还是有前途的,不过经过打压,后来彻底消失,连史册上也找不到具体的事迹。
这样讲,张载就会意了,王巨这一闹,还是必然会下去,不过下去与下去性质却是截然不同。
这是火拼掉陈襄下去的,同时也让许多人感到忌惮下去的,那么就是贬到了岭南,也不敢有多少官员对王巨动手脚。
王巨这才是真正的以牙还牙,七伤拳!
张载道:“何苦。”
不值啊,陈襄那如自己这个学生。
“无妨,实际上我也想离开京城了。”
“朝堂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恩师,你想错了,这仅是一坛小菜刚刚开头,”王巨道。实际上不是才开头,已经真正开头了,还有一件更大胆更无耻的事,已经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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