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想着那晚的事出了神,孙乾将棋子放到棋盘上,宫人奉着茶立在他身侧,赵公公立即接过托在自己手中。
静室中一时无人说话,宋叙如同一个木人,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太上皇忽而有了一丝气恼,他抓着玉碗中的棋子,收紧,棋子互相摩擦出咯咯的细微声响。
他盯着孙乾,冷了几分:
“你可是在怀疑吾?”
孙乾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父亲莫要多想,稷儿这事难道就能这么算了?朕已经命刑部去查那伙贼人去了,有人想残害皇嗣,岂能姑息?”
太上皇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孙乾也回视着他问道:
“父亲一向疼爱稷儿,一定会助刑部查出幕后之人吧?”
太上皇嗯了一声,他垂下头看着孙乾面前的那颗黑子,眼中掠过复杂,继而缓慢说道:
“稷儿是将来继承大统之人,确实马虎不得。可吾这又能给刑部什么线索?”
他复而抬头一笑:
“除非吾是幕后之人。”
宋叙这时淡声开口:
“上皇向来对小皇子疼爱有加,怎么可能是幕后之人?”
孙乾目光一凛,直视着宋叙。他们旧皇新皇聊天,你一个草民插什么嘴?
“宋叙啊,看来你常来太和宫,知道上皇对皇子疼爱有加。”
宋叙不慌不忙朝他一拱手:
“草民无官无职,闲赋在家,偶尔陪上皇下下棋、看看书而已。”
太上皇伸手拿走孙乾面前的棋子:
“怎么,你做了皇帝,连吾日常之事都要管?”
孙乾沉默了片刻,这太上皇当着外人的面,自称为吾。可上次与他交锋,他自称为寡人。虽只是一个小小的自称,可其中透出一些不为人知的心理。
在历朝中,太上皇若称寡人,代表着还执掌一部分权力。
称吾或者我,那就是颐养天年那一类!
没人敢要求太上皇这一类小事,他即便犯错了,也是皇帝的亲生父亲。一个孝字,就是他手中最大的底牌。
一些倒霉的皇帝,可能得等到太上皇死了,才能完全掌权自己的国家。
孙乾不想做这样的皇帝,可他对此也毫无办法,总不能杀了他。弑父这种事,能遗臭万年。
虽说他并不是真正的乾帝!
他看了看宋叙,只是一个前朝的臣子,却还需要调查一二。
孙乾一笑:
“朕怎么会管您的事?朕只管牵涉江山社稷的事。”
孙乾的意思很明白,你下棋看书这各人行为他不管,可如果涉及到大庆安定的事,他必定会出手。
太上皇怔了一会,孙乾站起来向他告辞,准备走人。
“等会,吾去看看稷儿,你可允许?”
孙乾心中一沉,这话说得!他顿住脚步回头,神色淡淡道:
“父亲能将他偷带出宫,难道还见不多他?”
太上皇眼中现出怒色,可终究是自己理亏,也发不出脾气。他重哼了一声,孙乾没再开口的意思,径直离开了太和宫。
他坐上御辇离开,在长长的宫道中一回头,看着远离的太和宫一叹。来了太和宫两次,两次都是不欢而散!
赵公公心中一样苦恼,这皇家的父子关系真是一大难题!
祖孙三代,都是如此!
可他也知道一点苗头,太上皇以前就不怎么疼爱乾帝,若不是太子出事,这皇位也轮不到乾帝来坐。
回到勤政殿处理完政务,孙乾看了一回孙稷,又去了各宫转一转。
到了四美人的琳琅宫,刚踏入宫门,就听见一阵银铃欢笑。孙乾很久没听过这样欢快的笑声,止住了赵公公的声音。
他径直随着宫婢,进到后院中。园中梅花已谢,只有些苍翠的冬草、松柏。扶风和若雪脱了披风,正拿着一根孔雀翎羽逗弄一只狸花猫儿。
此时暮色渐起,寒风微微,两美人嬉戏了一身香汗。
而浮月与袭花,正在宫女的授意下,学习刺绣。她们来自于沙敦国,性格大方活泼,对这一类精心细作的事,只感觉到头疼,只能作罢。
孙乾走到浮月身后,见她穿着月色的裙装,束着细腰,臂间纨素垂着,在他眼皮底下,露着半截雪白的脖颈。
孙乾陡然轻喝一声,将浮月吓了一跳,忙一回头,立即笑盈盈的搂住他:
“好个陛下,好不容易来回琳琅宫,不疼疼我们姐妹,反而糊我们一跳!”
孙乾搂了他细柳瘦腰,一笑:
“朕忙里偷闲来看你们,反而落个抱怨,那还不如走了。”
他转身果真要走的模样,另外三个美人蜂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拉臂抱腰,拽带缠袖,好似唐僧入了妖精洞。
孙乾看了个眼花缭乱,美人们兰麝芳香,美目光波潋滟,娇笑着拦住他道:
“陛下来了还想走?还不随我们去寝宫?!”
孙乾一手揽住扶风和若雪,这两女子最是大胆皮性,轻易钳住了两人往寝宫而去:
“天都没黑,怎么这么着急?”
若雪面色浮了笑意,娇哼道:
“不过要陛下喝酒玩乐一回,关天黑什么事?”
孙乾抽出手捏了她腻如白玉的脸:
“天一黑,美人胆子更大更有趣了。”
若雪拽下他的手,故作嗔气的在他手背上咬了口,留下淡淡的齿印记。孙乾哈哈一笑,在殿中随着四美人坐下,调笑若雪:
“美人这是肉瓶儿身上学来的吗?”
肉瓶儿正是被扶风和若雪逗玩的梨花梦,长得膘肥体健,肚皮肥得跟胖肚瓷瓶一样,正经的狸奴倒没人叫了。
若雪在他怀中一倒,她生得原本可爱一些,杏眼秀鼻,朱唇微丰。她学着肉瓶儿一弯玉手,喵了一声。
猫女啊!
孙乾眼中光芒一盛,抚摸她的腰身,一本正经道:
“好猫好猫。”
扶风娇娇软软的趴在他左肩上,柔若无骨的模样:
“若雪怪会取悦陛下,陛下进来,竟半眼都不在妾身身上。”
孙乾一侧脸,在她悬着鲜红玛瑙耳坠的颊边落了一问,只觉一股幽香入了肺腑:
“啧啧,朕还没进你们琳琅宫的门,脚就有点软,一个个都是妖精。”
袭花端着酒杯过来,美目含笑:
“你们可悠着点吧,吓跑了陛下,下次指不定什么时候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