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苏没那个想法和连江修补父女之情,她直接挑明了问,“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总不会是想让我继承遗产吧?”
连江看着她,觉得她和聂红音很像,脾气很直,他笑了笑,说,“你是我亲生女儿,我的遗产理所当然有你一份,苏苏,我是欠了你很多,我可以加倍地弥补你,给你想要的一切。”
“你有什么目的,你直说。”沈未苏可不觉得,一个从她出生没多久就丢下她们母女离开的男人,内心对她还会有亲情。
但凡他有一点良心,他就不会这么多年只言片语都没有,是死是活都不让聂红音知道。
连江坐在轮椅上,面容消瘦,叹息着,看她的眼神竟然也显得充满了悯然,他恳切地说,“苏苏,我知道你恨我,但我这些年,也是摸爬滚打,刀口舔血地过日子。我以前找过红音,她有了男朋友了,叫我不要来打扰她。”
沈未苏没工夫听他闲述过去,看他身上穿着浆洗得很干净的一套病号服,他手背上还埋了针,她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直接说出了心中猜想,“你是不是生了什么病,需要我这个直系亲属为你做什么奉献?”
连江笑容定了定,脸色带着耐心地解释,“苏苏,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忍心让你受一点伤害,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
沈未苏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比亲生父亲消失经年更可怕的事,是他突然带着目的出现了。
连江患上了肾衰竭,他必须做换肾手术。
而在他来找沈未苏之前,他已经做过一次肾移植,但那次手术并没有一劳永逸,没两年他身体又出了状况,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肾源,但是他身体状况很不好,第二次手术需要格外地谨慎,如果再发生任何不好的状况,他可能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周砚怀听她讲完了这段,用力地握紧她的手。
他一度以为她是后悔,或是跟他怄气才不联系,他也想过她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真实发生的,比他想得更残酷。
他抬手抚摸她的头发,恼声道,“去他妈的连江,他想让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做梦。”
沈未苏被他捏得手骨疼,她起初也是这样坚定地拒绝,她跟连江只是个生物学上的父女关系,那个人一天都没管过她,她可没圣母心到,这个人一出现,她就心甘情愿地付出一个肾的代价去救他。
可是,她马上就明白了,连江来找她,不是在跟她商量,他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连江早就在盘算她了,他派旧部下去探查过聂红音和沈未苏,将她们母女的现状打探得一清二楚。
聂红音有所察觉,所以才跟沈未苏随意地提过一嘴,问她最近身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沈未苏说没有,连江那边也没有任何其他举动,聂红音也就没特别地当回事。
但连江已经盯着她了,他在等,等在医生给的最后期限内找到合适的肾源,如果没有,那沈未苏就是那个最后的选项。
结果就是那一天,连江叫人把她带到了医院,为她做了配型。
沈未苏配成了,她也不愿意,这个人并不值得。
然后连江坐在轮椅上,叹息着,脸上还带着几分痛惜地,叫人把一个小女孩领了进来。
那个小孩就是莎莎,是连江的亲孙女。
沈未苏回想起来脸色有些发灰,她看着周砚怀,有些艰难地说,“连江第一次做移植的时候,供体……来自于莎莎……”
当她得知,面前这个只有十来岁的漂亮小女孩,被她亲爷爷给取走了一个身体里的器官,沈未苏恶心得想吐。
连江看到她满脸鄙夷,只是微笑着问她,“苏苏,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不过我听说,你还有两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如同被推入冰窖,沈未苏彻底明白,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个可以沟通的正常人,他是个冷血的怪物。
然后沈未苏被带回了江家,在这里的一段时间内,她知道了更多可怕的事。
连江的大儿子和女友,因为莎莎的事一直对连江心有怨意,他们俩一起丧生,并不是碰巧的意外那么简单。
有一天莎莎偷偷地告诉她,说她爸爸曾和她说,会杀死坏人,带她们母女离开,结果他们收拾好东西后,却没能走成。
莎莎最后失去了父母,被接到这座庄园里,和连江一起生活。
沈未苏拽着周砚怀的领口,抵着他的胸口,感受着他身上的温热,很难受地叹了叹,“我知道那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不是我,真的会是小御和窈窈……他配了很多次都没找到合适的供体,而且,他知道这次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他特别谨慎……他想要万无一失……”
她想过找寻机会逃离,可根本没任何法子,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她跑了,连江马上就会去把小御带来。
医生给她讲过例子,有六岁的孩子溺亡后,双肾移植给了一个成年人,移植后,儿童的肾在她身体里很快就生长成成人一般大小,供她正常使用。
她听了这个例子后心如焚烧,她没有任何理由愿意牺牲自己成全连江这个冷血的变态,但是唯独小御,让她愿意做出这个选择。
她答应了连江,但她心情和身体状况都很诚实地做出负面的反应,她身体指标出了问题,医生再三提醒她要注意。
连江并没有动怒,而是直接,给周砚怀发了邀请,让他过来到这座庄园里。
沈未苏在庄园里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心情是恐惧的,她知道连江故意做给她看的,他可以操控很多事,如果他恼了,那么周砚怀也别想活着离开。
她不想多一个人卷入,不看他,不理他,想让他马上离开这里,当他们已经结束了。
可是,他依旧和以前一样,坚定地拉着她的手,要带她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