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有些放松下情绪,没那么紧张,下意识朝他靠拢,不愿意和那几个府里的妈妈站在一起,于是他便向屋里的人使了眼色,暂且瞒下了他的身份。“是啊。”
年显瑜陪着她坐下来,遣散了屋内的人,笑着安抚了她。但他的话半点效用都起不了,她想到自己要嫁给年侯爷,一个比她父亲还要年长的人,她便很想哭,又想回宫去,便求他:“你放我走好不好。”
一双白皙的手,有些肉,握在手中应该很舒服,那时她揪着他的衣服,红着眼眶,泪水垂在那儿也不敢掉落下来,就是可怜的兔儿。但他不能答应她,便问她:“你不想嫁给侯爷?”
方沁姝摇头,皇后娘娘被囚在永和宫中,太后娘娘那儿她又求不到,被送出宫后身边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她不知道该找谁帮忙。“那你离开这儿能去哪里?”
她哪里都去不了,她不能再回宫,更不能逃回方家去,因为这样会牵连爹和娘,但她真的不想嫁给年侯爷,方沁姝的眼泪掉了下来,没哭出声,瞧着就令他动容不已,哪里舍得再让她伤心。他便哄了一句:“那嫁给我呢?”
直到现在他都清楚记得她当时看他的神情,有些懵,呆呆看着他,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哭红的小脸上闪过一抹赧然,忙躲开了他的视线:“你放我出府好不好,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离开京城后就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来。”
在这之前他年显瑜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够把她娶进门做他的妻子,尽管心中是有过想法的,但真实能够实现时又觉得不可思议,如今人在眼前,成亲的日子就在几天之后,他怎么会放她走。她是容易受惊的兔儿,为了不吓到她,年显瑜那期间都瞒下了自己的身份,每天都与她见面,陪她谈心解闷,让她逐渐熟悉自己,熟悉侯府。而那些天里,从她嘴里提到最多的,就是皇后。年显瑜是将她风光迎进门的,为了不委屈她,也是为了让她安心,成亲头一晚就将她送回了方家,未免引起什么意外,在那儿安排了几个人手。而方沁姝,是在洞房花烛夜时才知道他才是年侯爷,是自己以后的夫君。难怪从方家出来时母亲嘱咐自己要和侯爷好好过日子,还教导她要与侯爷和睦相处,早为侯爷生下子嗣。当时她太难过了,又不想让爹娘他们看出来,所以没能转过弯来想年侯爷一把年纪儿子都有两个了怎么还会需要自己为他生下子嗣,却不想……他才是侯爷。虽是恼羞了,方沁姝那时更多的却是庆幸,那时虽说她对感情还有些懵懂,却知道自己对年显瑜有好感,那和对大哥他们是不一样的。新婚之夜并没有发生什么,年显瑜还是担心会吓着她,圆房是在陪她归宁回来后的那晚,顺理成章的,又带给了年显瑜意外的惊喜。那天晚上她也是这样,累睡过去,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特别的乖巧。想到此,怀里的人醒了,窗外的天色却才刚步入了夜,方沁姝仰头看他,迷迷糊糊的,又往他怀里钻了几分,嘟囔道:“什么时辰了?”
“还早。”
年显瑜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再睡会儿。”
“玥儿呢。”
“奶娘带着,放心罢。”
方沁姝嗯了声,一手环绕在他身上,已是习惯了他这样拥着她睡,也想念他的怀抱。年显瑜眼底闪过温和,嗯,也不算是一模一样,她如今胆子大了不少。灵珠出生时,大楚和南平那场仗已经过去了六七年,谢岐他们也在山中也藏了有七八年。灵珠阿娘是绪风族的族长,阿爹是前南平相国大人,她是两个人唯一的孩子,从小就是族中最为受宠的小公主。因为养在山中,鲜少和外界接触,灵珠单纯善良,对什么都是充满好奇的,从小到大最喜欢做的事便是缠着阿爹让他讲外面的事给她听,还要拉着阿爹的徒弟祁风一块儿听,而她最最好奇的,就是阿爹他们做的事,和阿爹书房里挂着的那幅画。画上的女子美极了,是她见过最美的,看起来十五六的年纪,盯着画看的时候,画中人微笑的模样,仿佛是要从里面走出来似的。打从见到这幅画开始后,她便又缠着阿爹给她讲这个画上女子的故事。阿爹并不常提起,说的最多的都是南平的事,直到她十二那年才知道,那原来就是阿爹口中,被掳去大楚,生下小皇子没多久就过世的虹玥公主。灵珠出生前南平王室就不存在了,但只要听阿爹说起来,她便是能想到这位公主是多么善良的人,受到所有南平百姓的爱戴与喜欢。阿爹年轻的时候好像也喜欢她?那时才十二岁的灵珠有些发愁,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在考虑要不要告诉阿娘。后院的屋檐下,灵珠坐在那儿,双手托腮,皱着眉头问一旁的少年:“祁风,你说像虹玥公主那么好的人,我看着都喜欢呢,阿爹也一定喜欢。”
“虹玥公主已经过世了。”
祁风将吹到她头发上的小细草捡去,没惊动她。“你说得对,公主已经过世了,所以我不用告诉阿娘。”
灵珠认真的点点头,觉得他的话十分有道理,要不然以阿娘的火爆脾气,阿爹不是要睡书房去了。“师傅和羌将军他们都很尊敬公主。”
灵珠站了起来,迈上台阶,站到他面前望着他,眨了眨眼:“祁风,你们这阵子在忙什么,我见你时常下山去。”
又一阵风吹过来,卷起了沙尘,祁风往外站了站替她挡住风:“师傅有些安排。”
灵珠鼓起嘴瞪着他:“你又敷衍我,阿爹安排你什么了。”
祁风无奈:“没有。”
灵珠一跺脚:“就有!”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了娇笑声:“灵珠,又与祁风拌嘴呢,他是你哥哥,你可不能欺负了他。”
灵珠扭头,看到朝这儿走来的阿仙,十四五的年纪,在绪风族中算是生的好看的,一年前就有很多族里的年轻人追求她,可她心气儿高的很,谁也看不上,就喜欢来找祁风说话。灵珠不喜欢她总说她是祁风的妹妹,也不喜欢她靠祁风太近,不等她走近,就已经挡在了祁风面前强调:“他不是我哥哥。”
阿仙笑眯眯道:“祁风是谢大人的徒弟,你应该算是小师妹了。”
灵珠这点身高站在祁风面前,一点都不妨碍阿仙给祁风抛媚眼,而灵珠正对着,就是阿仙那比她要澎湃太多的胸前之物,要不然族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追求阿仙,她的身材可是族里数一数二的。想到这儿,灵珠便瞪了她一眼:“你乱说!”
阿仙抬手笑着捏了捏灵珠的脸颊,被灵珠拍开后也不生气,对祁风道:“祁风,我煮了红豆汤,等会儿你来喝啊。”
末了又抛了个眉眼,这才款款离开。离开时那背影,腰身扭动着,瞧着特别的吸引人。灵珠气坏了,转过身抬起双手往祁风眼睛上捂:“不许看,你不许看!”
她扑过来力道不小,祁风往后退了步,都被她给压到墙上去了,无奈将她的手拿下来,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我没看。”
灵珠凶巴巴着神色:“红豆汤也不许喝!”
祁风笑了:“我不喝。”
“以后她冲着你笑你也不许和她说话。”
祁风见她越说越离谱,轻抚了下她的头发:“大家都是族里的人,怎么能见了面不说话。”
“我说不行就不行,她喜欢你就不行!”
灵珠踮起脚搂住了他的脖子,可惜身高不够啊,便直接踩在了他的脚上,两个人的身子靠的极近,她的额头都已经碰到他的脸颊了,因为视线的关系她看不到他,所以也没看到他脸上渐渐浮起来的红。“灵珠,你先放开我。”
少年情窦已开,鼻息下嗅见这少女芬芳,心自然跳的快速,“等会儿让人瞧见了可不好。”
“那就算你答应我了。”
灵珠松开手退了一步,抬起头看他,“你还没告诉我,这回你出山要做什么。”
“师傅吩咐的事,不能告诉你。”
灵珠平时很听阿爹阿娘的话,都说了两遍是阿爹吩咐的,她也就不再纠缠他非要说出来:“那你要去多久?”
“半年吧。”
灵珠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看了他好几眼:“这么久!”
祁风笑着带她回去,灵珠拿他没办法,就掰着数日子,等他回来。可这一等,说是半年,却整整是九个月才回来,她的生日都过了,在看到他给她带回来的礼物后,灵珠一下猜到他是去大楚了,聪明的她这回没表现出来,偷偷跑去阿爹书房听墙脚,得知祁风很快又要出发去大楚,还要去京城时,灵珠谁也没告诉,自己准备起行囊来,半个月后,在祁风出发后,悄悄也跟上了。为了不让他发现,灵珠跟的有些远,山里的路她都熟悉,也不怕会跟丢,保持着距离,四五天后出山时祁风都没发现她。等他们到山脚下休息时,灵珠才突然出现,要跟着祁风一块儿去大楚。“我还知道你要去京城。”
灵珠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松开,“你要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京城。”
两个人一起长大的,祁风哪能不知道她的脾气,她这样偷跑出来,连师傅和族长都没告知,他要是不带着她,她真能一个人跑去大楚。送回去她又不肯,怎么办,只能带在身边啊。祁风派人往山里送了个消息,没在南平逗留,很快带着大家出发前去大楚。灵珠在沿途知道了祁风这几年往外跑所做的事。王室被灭后,南平的百姓日子过的并不好,尤其是这几年,缴贡越收越高,无视他们收成不好的事实,硬要百姓将粮食拿出来。百姓吵了闹了都没用,南平这里如今是官官相护,如今的大楚皇帝是虹玥公主的儿子,他们去京城,一是为了了解大楚皇帝,二是要想办法见皇帝一面,南平的事刻不容缓。到京城已是冬天,一路前来越走越冷,灵珠却是越走越高兴,南平都没有看遍的她,大楚的一切都是新鲜的,百姓的穿着,铺子里卖的东西,还有闹市去中好玩的好看的,应接不暇。很快的,元宵灯会时灵珠拉着祁风出来陪她看花灯,在十廊桥那儿见到了个和虹玥公主生的很像的男子。灵珠跑下去试探后,祁风跟踪他们回去的马车到了宫门口那儿,确认了男子的身份,就是皇上。此后他们留在京城中做了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