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春坊楼高三层,雕梁画柱,黛瓦飞檐,十分气派。街道上虽然嘈杂,但依然能听到楼内男女欢笑声,门窗开关间也能看到里面一派莺莺燕燕的景象。“喂,秦书铭你安的什么心肠,竟然带我们来这种地方!我也就罢了,书歌还是个小孩子……啊呸呸呸,我也不行,人家还是个大姑娘呢!”
曲红菱似乎真生气了,双手叉腰,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倘若平日见人这样骂哥哥,秦书歌早不干了,但这次小姑娘脑子也有些发懵。她虽然小,但并非不谙世事,一时间也着实不清楚哥哥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种地方。“你们先等我一下。”
秦书铭没多解释,转身进入门内,早有半老徐娘的老鸨扭着腰肢上前搭话。曲红菱站在远处,虽然听不甚清他们交谈内容,但看到满脸厚厚脂粉的老鸨心里一阵犯恶,蹲下身来一把搂住同样无所适从的秦书歌,痛心疾首道:“你哥哥变了,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哥哥了。但是别怕,还有姐在呢!”
秦书铭那边交谈完毕,回身对二女打个手势,意思是让她们也过去。曲红菱踟蹰了一会儿,猛地把心一横,拉住秦家少公主的小手慷慨激昂地往前走:“走,去看看他到底堕落到了何等地步!”
秀春坊内里设置和其他青楼一般无二,一楼遍布散座,每张桌上都有浓妆淡抹的女妓陪酒。酒精香料汗臭等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令嗅觉远胜常人的秦书歌不由地紧蹙了眉头。曲红菱第一时间捂住小姑娘的耳朵,免得这朵还没长大的小花朵被满室的靡靡之音玷污了,同时还不忘狠狠挖了秦书铭一眼。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秦书铭没有在一楼落座,也没有上二三楼的雅间,而是绕过前厅经由连廊进入后堂。后堂大门一关闭,喧嚣立即被隔断,一名身穿黑色缎面长袍的中年男子迎面走来。“是秦老板吧,幸会幸会,听钱庄马老板说过你年轻,没想到这么年轻,怀安城码头被秦老板治理得红红火火,前途不可限量啊!”
陈坚笑盈盈说道,脸上一团和气。“我赚的都是辛苦钱,哪像陈老板这般滋润自在,我羡慕的紧呢!”
秦书铭拱拱手,也客气地说道。“诶,快别这么说,我这风尘之地,小本买卖,怎敢和秦老板相提并论……”这俩人寒暄间相互恭维,明明都是些没用的口水话,却被俩人说得好似是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秦书歌倒没觉得什么,曲红菱却投以鄙视的目光。他自比江湖女侠,最看不上的就是这副虚伪的商人嘴脸。不过除了商人嘴脸的丑恶,曲红菱还发现一些特殊之处。这位秀春坊的陈老板在秦书铭面前,始终微弓着身子,逢迎之间除了恭维还有些许谄媚。反观秦书铭的态度,更多的只是客气。荣门女高手想不通,这俩人头一次见面,且业务未有往来,怎么会有身份高低之分?当天下午,除了秀春坊,秦书铭又相继走访了另外两家青楼,一家妓院和一家乐坊。让曲红菱大为不解的是,每一家风月场所的老板对秦书铭的态度都十分尊敬,返回客栈的途中,曲红菱的好奇心总算憋不住了。“他们从未见过你,怎么会对你如此客气?难道是因为你最近名气高,他们认定你将来会把大把银子花在他们的风月场所?啊喂,你别只顾走路,跟我说说呀!”
曲红菱上手拉住秦书铭的袖口,一副不搞清楚状况不肯罢休的架势。秦书铭其实正在思索从多家老板口中得到的信息,突然被她拉住,只好回道:“他们对我客气,难道不应该?”
曲红菱肚子里的疑问不仅没少,反而更多了。正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时,钱庄马老板满面春风地迎上来,说道:“秦老板,你可让我好找啊,我听到你来云秀城的消息就急忙差人四处打听,还好在这儿找到你了!上次找天元钱庄拆兑银子,就听王掌柜说秦老板发大财了……”秦书铭笑了笑道:“运气好而已,全靠手下兄弟们支持,当然也离不开王掌柜和马老板这样的财神爷抬爱!”
马老板惶恐道:“可别这样说,秦老板是我们的财神爷才对,以后秦老板若来云秀城做生意,可要多多照顾愚兄的买卖啊!”
秦书铭佯怒道:“都是兄弟,还说这样见外的话!”
又客套几句,马老板方才离开。曲红菱抱着肩膀,作沉思状:“为啥钱庄老板也对你这么客气?”
秦书铭没多解释,临近下榻客栈,将二女带入一家糖水铺子中,给自己要了一壶茉莉花茶,又给曲红菱和秦书歌各要了一杯蜂蜜红果水。有了甜水,曲红菱果断放弃了思考,秦书歌也很满意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秦书铭口中含着略带苦味的劣质花茶,心中所想仍是从风月场所得到的信息。在他看来,云秀城成为赶尸匠的聚集地,抛开其他尚未可知的原因外,一定与这里的风月场所有关。贩卖孩童这种勾当,销路并不太多,除去帝都那些钟鸣鼎食之家的婢女和小妾之外,最大的去向正是风月场所。隋钟曾经统计过,麻风婆婆的主要目标是幼年女孩儿,这从侧面印证了秦书铭的猜想。如果以上推测正确,那么作为“近水楼台”的云秀城,没有理由不利用这方面的便利。秦书铭对外的身份是秦家码头老板,本次云秀之行对外打的旗号是与当地码头老板洽谈生意,这样一位商界“新贵”出现时,那些风月场所的老板们自然像对待财神爷一般供着他。不要觉得码头航运与风月无关。其实当一个人的能量大到某种程度,他所从事的具体行业反倒不重要了。就如同某些武学大家,当达到大宗师的层次之后,他所擅长的是刀剑还是拳脚,也就不重要了。对比于风月场所的老板们而言,无论秦书铭资历如何,都已经是高山仰止的存在,所以面对这位秦家码头掌舵人的询问,他们自然不敢怠慢。“魅灯节,在南郡地区似乎只有云秀城才过这个节日吧?”
秦书铭喃喃自语。这是众多老板都或多或少提到的节日名称,追问之下,却又没人多解释,仿佛魅灯节是一个普遍晓得,却又讳莫如深的话题一样。“这个我知道,让我来说!”
曲红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