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之时,长孙乾才从乾清殿中一脚踏出,他远远望着乔崇俊的身影,眉头略略一拧,却是疾步朝他而去。乔崇俊作为次辅,大权在握,围在他身边的重臣不再少数,此时看见长孙乾脚步坚定的朝着他们而来,俱都转头,疑惑的看向乔崇俊。长孙乾这个四皇子可一向与他们这些太后一派的朝臣们没什么来往,也不知今日那四皇子是吹得什么风……“次辅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长孙乾站定在几步开外,神色恭敬的说道。乔崇俊有些意外,这四皇子向来对他多有不敬,今日这一遭却是头一次。乔崇俊冲着众人转头示意,众人这才纷纷告辞,刹那间,乾清殿前,只余下了长孙乾与乔崇俊。“不知四皇子有何指教?”
乔崇俊瞟了一眼站在乾清殿外,正凝神朝这边看来的张公公,心里却是愈发疑惑,不知这四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是当着明帝的面与他来交谈,不怕明帝日后找他算账?“次辅大人,这推恩令实行至今,收效甚微,不知次辅大人有何良策?”
长孙乾问道。乔崇俊挑了挑眉,对长孙乾的用意愈发的不可捉摸。推恩令的实行,坏的是他们太后一派的利益,若是让明帝集权了各地封王的权利,他们的势力只怕会受损不少。只是,这种话连着明帝都不敢当面质问于他,这长孙乾是哪里来的底气敢这么问他?乔崇俊的神色晦暗不明,一双黑眸盯着长孙乾,带着几分的寒意。“四皇子这话说得,乔某也只是陛下的朝臣,左右不了各地封王的打算,您这般问乔某,可真是让乔某惶恐万分了。”
乔崇俊冷笑一声,却是打了太极,并不直面回答长孙乾的问题。乔崇俊的回答在长孙乾的意料之中,他今日在乾清殿前拦住乔崇俊,也并没有期望着能从乔崇俊的口中得到些什么有用的情报,只是为了向父皇表明,他行事光明磊落而已。长孙乾嘴角微微勾了勾,却是上前几步,与乔崇俊擦肩而过,同时宽大的袍袖微微佛过乔崇俊的双手,这才轻笑了一声,道:“还望次辅大人好生考虑,本皇子静等佳音。”
乔崇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错愕,但立即恢复了平时冷漠的表情,却是双手一翻,将手藏入了宽大的袍袖之中,“乔某既然身居高位,自然会为陛下鞠躬尽瘁。”
长孙乾的目的已经达到,不愿多留,冲着乔崇俊拱了拱手,这才扬长而去。乔崇俊看着长孙乾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捏了捏手中攥着的纸条,却是一脸神色莫名。……傅府二房,李韵诗从田嬷嬷的手中接过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卷纸,细细读着。“夫人,您当真要与那沐临安合作?”
田嬷嬷的脸上还有一丝的担忧。李韵诗此时已经看完了密信之中的内容,将纸头凑到烛火之下,焚烧成灰,这才抿嘴冲着田嬷嬷笑了一声,“那苍狼国已经覆灭,沐临安想要在中昭之中谋得生存之地,他必得找到一个靠山。那长孙丽明摆着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用之人,沐临安转而投靠我镇远侯府才是明智的选择。”
“可是夫人,那苍狼国之人狼子野心,您……”“狼子野心又如何,如今他沐临安孤家寡人一个,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他想要汾阳王,以报他的灭族之仇,给他就是了!反正,太后巴不得汾阳王死呢!”
李韵诗截断了田嬷嬷的话头,却是取了纸笔,刷刷写下了一段话,卷成一团,再次塞入了那竹筒之中。“嬷嬷,将密信交给大哥。如今,皇极山庄之中只有长孙靖云与那傅府大房的逆子,这是个绝好的斩草除根的机会。”
李韵诗郑重将竹筒交到了田嬷嬷的手中,吩咐道。田嬷嬷看了一眼李韵诗坚定的神色,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接过竹筒,转身匆匆出去了。傅世鸣在外头将田嬷嬷与李韵诗的话听了个全,他如今还是在家养伤,并未前往府衙真正去接手那个劳什子的什么太仆寺寺卿。李韵诗转身进来的时候,正瞧见傅世鸣神色莫名的盯着她瞧。“老爷,我脸上长花了吗?”
李韵诗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傅世鸣微微拧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心里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如今他是个废人了,可自己的夫人为了他还在绞尽脑汁的奔波,甚至于铤而走险,他这个大男人还有什么脸面蹲守家中,期期艾艾?“夫人,明日我便去点卯任职。”
傅世鸣没有回答李韵诗的话,却是用仅有的左手牵过李韵诗的右手,郑重说道。李韵诗有些诧然,自那日断臂之后,老爷一直情绪萎靡,甚至有些颓废,如今突然对她说出这番话来,实在让她有些想要喜极而泣。“老爷,你放心,这断臂之仇,我一定会让害你的人双倍奉还。”
李韵诗趁势将头埋入了傅世鸣的怀中,咬牙切齿的说道。傅世鸣心里是感激的,他落魄成这般样子,还好有夫人不离不弃,否则这个坎,他真得是难过了。傅世鸣望向李韵诗,待见她皮肤仍是娇嫩,吹弹可破,眉目之间隐隐有着一丝妇人的娇媚,所谓风韵犹存便是如此,傅世鸣心里有些躁动起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傅府二房,传来一阵娇喘,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们不由愈发轻声轻脚,生怕扰了主子的兴致。长公主府,沐临安伺候长孙丽歇下,软香红帐之外,突然出现一丝黑影,一闪即逝。沐临安的一双褐色双眸登时睁开,神采奕奕,看了一眼身旁熟睡之中的长孙丽,抬手在她的身上轻点几下,直到感受到长孙丽愈发绵长沉重的呼吸,这才披了一件衣服,撩开软香红帐,沉声问道:“如何?”
室内并无身影出现,只有一道浑厚的嗓音凭空入耳,“一切顺利,正按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