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乾跪在台阶下,双腿早已麻木,他已经跪了二个时辰了。微微抬起眼睑,望了一眼那厚重的乾清宫宫门,心中却是一番五味陈杂。那日河岸边上的匆匆一瞥,鹅黄的肚兜,被束胸强压着的雪白,便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觉得,自己一定疯了。最初发现之时,他是震惊的,可不过转瞬,却是有一股莫名的窃喜,一种难以言说的庆幸。窃喜什么?庆幸什么?他自己都说不上由来。今日,他本正与父皇商讨柔然公主不日进京之事,不料长孙丽陡然奔入乾清宫中一番哭诉,听着长孙丽状告聂玲珑,眼见着父皇愈加黑沉的脸色,长孙乾这才陡然明白了自己窃喜的缘由,庆幸的缘由。他的身边不缺大家闺秀,闭月羞花之美的闺阁小姐他已经见得多了,个个都如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一般,毫无新意,在他看来,那些世家贵女俱都长得一样,毫无差别。可是聂玲珑不一样,短短的围场狩猎之行,却让他看到了一个鲜活的“女人”,她英姿飒爽,娇俏调皮,含怒带怨,无赖洒脱……这个人仿佛有千面,千面却又不同,可该死的每一面却都触动着他的心弦。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跪在了自己父皇的面前,扯出了一个弥天大谎,竟是甘愿冒“欺君之罪”,替聂玲珑做了假证,驳斥了长孙丽的哭诉。那夜,聂玲珑是与他长孙乾呆在一处的,长孙丽“疯魔”之时,聂玲珑才匆匆返回了自己的住处。他在一息之间,便下了一场豪赌。赌他在父皇心中的分量,赌母后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赌他与“巫蛊”两字的轻重。正思量间,只听吱呀一声响,乾清宫的大门微微打开,长孙丽一脸愤懑而出,望着台阶下跪得笔直的长孙乾,长孙丽疾行几步,停在了长孙乾的身前。“长孙乾,我竟是不知,你与那聂玲珑的感情竟然如此深厚?居然胆敢在你父皇的面前信口雌黄?”
长孙丽眸光阴鸷而又怨毒,几乎咬牙切齿的质问道。长孙乾背脊挺得直直的,脸上神色淡淡,对长孙丽的质问不置可否,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予面前这个“威名远播”的姑姑,只轻声道了一声,“彼此彼此!”
长孙丽被长孙乾云淡风轻的四个字给堵得愈发愤懑不堪,她自然明白自己今日所说全是子虚乌有,可是她亦是咽不下那口气。聂玲珑害的她声名扫地,几乎要遗臭万年了,她怎么能不恨?今日若不是长孙乾甘冒大不韪,敢在皇帝哥哥龙庭震怒之时为聂玲珑做下假证,长孙丽相信,她定能大仇得报!可是,她千算万算,竟是没料到除了长孙靖云之外,长孙乾竟然对那聂玲珑也是多有包庇纵容!长孙丽就不明白了,一个原本懦弱不堪,只有几分颜色的南蛮质子,是怎么在一夕之间成了争相保护宠爱的香饽饽的?“长孙乾,别以为这件事情会就此作罢,我就不信你能护的了他一世!”
长孙丽被长孙乾气得无言以对,半晌只得一甩衣袖,撂下这么一句狠话,便被二三十个宫装丫鬟簇拥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