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扣子解开了,秋老虎太厉害,热得她满头大汗,不由抱怨:“这天可真热!”
柳建国同样也是满头大汗,光脊梁上的皮肤被晒得发红,听了妻子的抱怨,他扭过头来,憨厚笑道:“红梅,我把苞米杆子打好了,等咱们干完活,回去让妈给咱们熬糖水喝!”
赵红梅嘴角一撇,很不屑的道:“就你妈那个抠门劲儿?舍得给我喝糖水,我还是做梦吧。”
最近陈氏对她这个二儿媳妇是越看不越不顺眼,三天两头就是一顿教训,就连怀着孕,都不放在眼中。然而这位婆婆对着大儿媳一家,那就格外宽容,就连语言也甜美许多——大房是肉眼可见的发了,陈氏就上赶着巴结大方,对待聂小翠自然客气。都是老柳家的媳妇,区别对待这让赵红梅心中充满怨气。自己嫁的丈夫不如老三受婆婆的疼爱也就罢了,连带着她也不是人了。大儿媳和二儿媳都是儿媳,凭什么这么偏心?再说说这个丈夫,赵红梅抬起眼皮,撇了一眼柳柳建国。老柳家三个兄弟中柳建国生的最威武高大,可他就是个草包,眼见着媳妇受了婆婆的偏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别提什么帮腔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她嫁给柳建国,吃不饱穿不好,还得每天到地里晒日头,干苦力,挣工分。柳建国老牛似的各拖了一大捆苞米杆子。走在前头,赵红梅跟在身后是越想越难过。丈夫窝囊,婆婆不待见,和以前那些与她同等出身的小姐妹相比,赵红梅感觉自己真是命苦!而柳建国这时凑了上来:“媳妇你累不累?累的话我拉着你走。”
他憨憨厚厚的询问,并且伸出了一只手。赵红梅并不领这个情,她发了火:“累死你得了,反正就你这个样子,天生是个干苦力的命!”
“媳妇你咋了。”
柳建国很想不明白,好好的,赵红梅怎么又发了火?赵红梅叉了腰,指着他的鼻子骂:“咋了,老娘吃不上大米白面,穿不起的确凉布拉吉,全是因为嫁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货!”
柳建国知道媳妇瞧不上自己,所以和村里的老爷们形成鲜明对比,格外的体贴赵红梅,哪怕自家亲娘都嫌弃他处处惯着媳妇,依然不做悔改。“媳妇,妈不是能给你置办了做棉衣的蓝料子吗?布拉吉和的确良是啥……你别发火,咱们买!”
柳建国伸手去拉赵红梅,还想认个错,求媳妇消消气。可是赵红梅却躲开了他伸出的手,语气更加尖酸刻薄起来:“就凭你,窝囊废一个,买得起布拉吉买得起的确良?我呸!”
说完,赵红梅扭头就走。柳建国感觉很无奈,他没有像村里其他老爷们一样打媳妇骂媳妇,把媳妇当老牛使。反而哄着捧着。赵红梅要啥,他就想法子弄啥!可这媳妇火气还是经常来的没有源头。奈何他也只能认着,同时打算去找人打听打听,那个的确良是布拉吉是啥东西?赵红梅甩掉手里的活计,打算去找白雪玲——娘家是回不去了,在家里吃了两个月的白食,她那几个弟弟恨不得拿眼皮子夹死人!再回去,她也是真的没脸面。好在闺女白雪玲傍上了城里知青,时长不短的总能接济接济自己这个老娘,导致近来赵红梅活得还算滋润。而在半道上,她遇见了村里的老刘,刘天福。这位名叫做刘天福,四十出头,瘦瘦高高,脸也不太黑,只是一双眼睛无论看谁,都带着点不怀好意的光。他是个死了老婆的鳏夫。很有一点资产——他爹妈死后给他留了带个小院子的三间平房,和一棵枣树。宝河村人人赤平,就连小队长柳建家也只有茅草房顶,刘家的这三间平房就很体面。为此这位刘天福整天游手好闲绝,一点也不爱劳动,是从不下地挣工分。但即使人家不下地卖苦力,手头依然有钱花,缸里有米下锅。这位经常往县城倒腾粮食,赚了个盆满钵,人家压根就看不上那点工分,所以压根就懒得下地。因为他有钱,出手又大方,赵红梅从前在刘天福那得到了不少好处,和他的关系也一向不错。看见赵红梅,刘天福很热情的主动开口问:“二嫂子闲着呢?”
赵红梅撑起个笑脸,和对待柳建国的态度很不相同:“嗯!大兄弟,这是要去哪啊?”
刘天福呵呵一笑:“嫂子,我这不刚从县城回来,吃了饭打算四处走走消消食。二嫂子,你这是要去哪呢?我二哥呢?”
赵红梅一听柳建国,立即就把脸垮下来了:“哎,别提那个窝囊废了,越说我是越来气。”
别的婆娘嫁汉子,那是穿衣吃饭,她嫁给柳老二,那是每天要受气,还吃不好,穿不好的。赵红梅心里觉得自己真是不值,凭着她城里人的出身,蛮可以再挑一挑的。说不定能挑个顶好的,怎么就瞎了眼嫁给柳建国了呢?嫁鸡嫁狗也比嫁那个只会憨笑的柳老二强啊!这世上既有糟糠之妻,那她赵红梅的丈夫就是糟糠之夫!刘天福笑笑:“夫妻间哪有隔夜仇!过两天就好了。嫂子要不要上我家去坐坐?自打你回了娘家,我可是两个多月没瞧见嫂子你了。”
赵红梅笑的花枝乱颤:“瞧我大兄弟说的,就才两个月没见着人,怎么着,还想我了?”
刘天福依然是笑。“大白天的,我也不好上你那去坐坐,改天吧。”
赵红梅眼睛斜看着刘天福,个头身板虽然没有柳老二看着威武,可人家有本事啊。不下地不干活,往县城倒腾一趟粮食,就有大团结刷刷的进口袋,想吃白面就吃白面,想吃大米就吃大米!给他当媳妇,日子过得逍遥,比神仙都的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