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语速飞快,就像是一个被老师赶着背书的学生。单凭这点,林韶华就能确定小伙计是被拉来做伪证的了。不过人为刀俎自己为鱼肉,即便心知肚明,甚至是说破了天,县令也不会承认的。此时县令很满意小伙计的说法,让他退下去,又对林韶华呵斥道,“林韶华,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又有什么话可说?!”
“那人证不能证明他说的话就是事实,空口无凭,谁能作证?”
林韶华不卑不亢地说。“我不认罪。”
县令的脸顿时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好,既然你不认,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伴随着他的咆哮,有几个衙役上前拉着林韶华,看样子是要把她押下去。“把她带去用刑,什么时候松口了,什么时候再停下!”
县令挥手吩咐,那几个衙役立刻照做,拖着林韶华就往外走。“你们放开我!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不能擅用私刑,这是违背王法的!”
林韶华当然不肯跟他们离开,否则那刑罚自己是绝对承受不住的,于是拼命挣扎。听了这话,县令冷笑一声,“擅用私刑?在这里,我就是法!”
“哟,县令大人何时有了这么大的权力,都能凌驾于王法只上了,我怎么不知道呀?“”一个夹杂着冷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李佑仪在湘儿的陪伴下大摇大摆地踏入公堂。县令浑身一震,暗叫不妙。这小祖宗怎么来了!但人既然来了,他不能装作没看见,只能摆出笑脸起身行礼,“小姐,您今天大驾光临了?”
说着他还拼命给那几个衙役使眼神,让他们赶紧带林韶华走。然而李佑仪仿佛就是故意和他作对一般,两手一挥,直接拦住他们,笑嘻嘻道,“这么急着带人走做什么?这案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需要背着我审理啊?”
林韶华一眼就看出了她眼神中的暗示,立刻装作无辜的样子哀求道,“小姐为我做主啊!县令大人在事情还没有结果之前就要让我认罪,我不服,他就对我用私刑!”
县令吓得都跳起来了,“胡说八道!我何时用过?!”
要是林韶华诬陷他用私刑的罪名成立,那他也吃不了兜着走。林韶华挣脱开衙役的钳制,迅速聊了一下衣服下摆,“您看,这就是他用刑的证据!”
虽然是给李佑仪展示证据的,可是林韶华的速度飞快,只是轻轻撩起一下就立刻放回去,肉眼根本看不到什么。李佑仪却皱起眉头,一脸的严肃,“居然真的用了刑?简直目无王法!”
县令当然知道两人是故意给自己找卷,可是面对丞相家的女儿,他也是在有苦难言。“县令大人,我知道你是认真审理案子,可是林姐姐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看着她落难,我总不能不帮一把呀。”
李佑仪的眼神落在县令身上,话语中若有若无的暗示让县令听了如坐针毡。“小姐,我知道您有意报恩,可这毕竟是闹出人命,你要是把她放了,且不说没办法对家属交代,这么大的事儿要是传出去,我,我也要担负责任的呀!”
县令并不敢和李佑仪叫板,可是这毕竟是将林韶华拉下马的绝佳机会,无奈之下,他也只好硬着头皮顶撞了几句。李佑仪笑起来,“谁说我要你放人?你的难处我自然会体谅,我也不是那徇私舞弊之人,你该査的,还是要査,该审的,还是要审。”
一番话让县令松了口气。然而,李佑仪紧跟着的一句话又让这口气吊起来,“只不过,你在査的时候可不能为难林姐姐,更不能用刑。”
“可是……”“我分得清是非黑白,但也要报恩,只是不让你为难人家,这点不难吧?还是说,你堂堂一个县令,办案不用刑就査不出东西了?”
面对李佑仪的反问,县令无从反驳,只能重重地点点头,“好……本县答应小姐就是了!”
林韶华悄悄拉了一下李佑仪的袖子,给她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目光,暗示她这次做得不错。既解救她于危难之中,也没有惹出多余的麻烦,不得不说,李佑仪是真的沉住气了。李佑仪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又转身故意大声对湘儿说,“湘儿,以后你每天都替我来探望林姐姐,可千万仔细点,别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奴婢遵命。”
湘儿福了一下答道。一句话就堵了县令的路,让他绝对没有机会私下折磨林韶华了。眼看县令有气不敢出,满脸悠着像是吃了苍蝇,李佑仪也觉得痛快,同林韶华道别后便转身欲走。“小姐留步!”
县令忽然喊了一声,赔着笑脸说,“小姐,既然来了,不如喝杯茶再走?”
身为县令,居然在公堂之上巴结客人,林韶华叹口气摇了摇头,觉得他真是刷新了自己的认知。李佑仪本来不想答应,但转念一想林韶华还在他手上,若是逼得太紧,只怕他会狗急跳墙,只能点头,“好吧,那我就稍作歇息。”
县令受宠若惊,赶忙让人将林韶华带回牢房,匆匆结束了提审,便邀着李佑仪回了院子。他留下李佑仪的目的也并不特别,就是不断劝说她别和林韶华掺和在一起,李佑仪只当听不见。她找了个借口要离开这里,出门时却和一个突然窜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只听哗啦一声,那人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滚出了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还有一些金灿灿的小豆子。李佑仪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东西,不由得俯身想要仔细看看,对面的人却一把将它们全都撞进袋子里。“抱歉抱歉,来得太着急!”
林海滨一边道着歉,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袋子藏到自己身后。“你来做什么?!”
县令顿时变了脸色,训斥道。林海滨为难地看了一眼李佑仪,后者也懒得同他们计较,摆摆手便带着湘儿出去了。县令赶忙将林海滨拉进屋关上门,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个节骨眼儿上过来,要是被人看见我们就完了!”
“怕什么?她又不知道我是谁,你这样做贼心虚反而会招来怀疑!“林海滨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想来他说的也有道理,县令这才缓和了脸色,又露出急切的神情,“东西到手了?”
“就是因为到手了我才急着过来,要是放在我那里,指定被他们搜出来!”
林海滨将手里的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给县令看。“就是这玩意儿?”
县令有些吃惊。“长的可真奇怪。”
“这个圆的叫土豆,那个一粒一粒的是玉米,这就是林韶华家培育的东西,千真万确。”
林海滨神神秘秘道。“东西我已经拿过来了,接下来如何就看你的了!”
傍晚时分,萧慕准时出现在赵大夫的医馆。见他来了,赵大夫赶忙将勺子碎片归还给他,“査出来了,这勺子上面淬了断肠草,剂量很大,最起码淬了七七四十九天。”
没想到林韶华的推测居然这么准确,萧慕在吃惊之余还有些许佩服。“那这断肠草的作用是什么?”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萧慕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赵大夫解释道,“断肠草是毒药,药性很大,不亚于鹤顶红,而且发作的很快,吃下去以后立刻会内脏爆裂,吐血而亡。”
他描述的症状和沈媚心一样,萧慕心中顿时了然。赵大夫又说,“这勺子上面因为淬炼了毒药,所以若是用这个吃饭必定会身亡,不过如果吃的是凉菜倒是没什么问题,若是热汤一类的,勺子上的那层药汁就会迅速发挥其作用。”
“多谢。”
萧慕匆匆道了谢,带着勺子就赶回了酒楼。恰好此时李佑仪也来拜访,“萧公子,我今日去给县令施加了一些压力,他不会动林姐姐了。”
接着她便把详细情况说出来,萧慕听后,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烧烧落了地。“对了,林姐姐说她让你去找证据了,你找到了吗?”
李佑仪想起林韶华的嘱托,不放心地问。萧慕点点头,“我按照她的吩咐让人去检査了沈媚心用的勺子,发现那上面果然有毒。”
“勺子有毒?”
李佑仪有些纳闷儿。“不是检査出来汤里有毒了吗?怎么变成勺子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汤里的毒是沈大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放进去的,目的就是栽赃韶华,让她坐实罪名。”
“那你说的勺子又是怎么回事?”
“沈大富提前给勺子上淬了毒,沈媚心用勺子喝汤后,毒的药汁就会随着汤一起被她吃下去,继而死亡。“沈大富带着沈媚心来的时候,说沈媚心用不惯外面的器具,一定要自己带来勺子。现在想来,这只是他杀人的借口罢了!”
萧慕说着,眼中闪过一丝阴鸳,脸色冰冷异常。李佑仪被他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不愧是在诛天阁里待过的,果然气势异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