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娇顿了顿,扫一眼搭在自己腕上的修长手指,继而转头,撞上了宋玉渡的那道视线,清冷之下还带了丝丝愠气。宁娇道:“世子受伤了,又受了冻,你看他都冷成什么样了,借他戴戴,应当不妨事吧?”
“冷?”
宋玉渡视线落在李慕白额间的伤口,眼前闪过这小子方才抱宁娇的动作,眉目又冷了几分。宋玉渡扯起宁娇,一把拉回自己身边,认认真真地直视她的眼睛。“以后我送你的东西,你不能给任何人。”
说完,他解下自己的玄色大氅,扔给了李慕白,“冷就穿上。”
李慕白抱着那件厚重的大氅,不满意地抿了抿嘴,扭头看向宁娇。“郡主,我被撞得头昏眼花的,走不太动,你能背我吗?”
他那双眼角微微下垂,藏了一肚子委屈,像是一只得不到骨头的小狗。也不知是情蛊的效果还是什么,宁娇当时就母爱大发,浑身上下散发起母性光辉,正想同意,听身后人啧了一声。那人鞋靴一转,对准李慕白,满是嫌弃地低头。“不用她,我来背你。”
宁娇惊了。李慕白也惊了。再一看,他脸上哪里还有什么委屈,一幅司马脸。他幽幽道:“四皇子愿意屈尊背我,我心中感动至极,可惜我对男人过敏,下辈子一定。”
宋玉渡眼角微抽,直接男友力拉满,抓住李慕白的手就把他抗在了背上。“走吧。”
宁娇一脸懵逼,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宋玉渡居然背着李慕白,真是活久见了。她跟了上去,就听到李慕白嘴里喋喋不休的念叨。“四皇子,你真背我啊?你对我这么好干嘛?你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想不到你心思藏这么深啊,不过你别想了,小爷我可是不会委身于你......”宋玉渡走了几步,鞋靴一顿,停在了下坡的山道上。他冷眼看着这被白雪覆盖的阶梯,猛地把背上人往下一甩,毫不惜力。李慕白借着惯性,身体一转,脚尖稳稳落在了斜坡上,玄色大氅一收,只是溅起了一层雪粒。李慕白抖了抖肩上落雪,顽劣笑道:“多谢四皇子为我疏通筋骨,本世子彻底不晕了。”
******几人在雪地里走了许久,鞋靴都被雪水浸泡得湿哒哒的。风大雪急,寒气沿着门缝渗进了屋里。李慕白解了大氅随手扔在木架子上搭着,小脚一翘,躺在了这屋里唯一的床上。后进屋的宋玉渡,目光沉沉地扫了一圈,须臾抬眸问道:“滚回你自己屋里。”
李慕白指了指窗外,坏笑道:“现在雪那么大,四皇子要我走,是要我送死?方才还背我,转头就翻脸不认人。”
说着,他眼睛微眯,看向最后一个进屋的宁娇,语重心长地道:“这样爱变脸的男人可不兴要呀。”
宋玉渡正要发作。宁娇拉紧上了门,有意无意地阻道。“宋玉渡,我的靴子和衣裳都被雪水浸透了,想换一身。”
李慕白直起身子,一脸信誓旦旦。“换吧郡主,我帮你看住宋玉渡这个登徒子,不让他偷,窥你!”
宋玉渡懒得理他,拿起木架子上的那件玄色大氅,绑在屋内的两角,撑起大氅,起到一个类似于屏风的隔断效果。宋玉渡对宁娇道:“你到大氅后边换,我看着他。”
宁娇点点头,走到大氅后,脱了湿漉漉的鞋袜,须臾,就换好了一身衣裳。她一出来,便见到李慕白和宋玉渡大眼瞪小眼,两厢沉默间,隐隐含着一些争锋相对的火药味。“我换好了,你们谁还要换?”
李慕白举手,“我要。”
然而,这个屋子里是没有李慕白的衣物的,宁娇只能取出一套宋玉渡的衣袍给他。李慕白倒不嫌弃,但把宋玉渡气坏了,脸黑的比那火炉底下的炭还要黑。这些都是小事,最让人烦恼的是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李慕白率先滚入床铺,道:“我睡床,郡主也睡床,宋玉渡随便。”
......一顿乱七八糟的争斗后,那件原本当作屏风的大氅把床隔成了两半。宁娇睡在里边,其余两人为争夺谁坐床头,谁坐床尾,又是一顿争斗。最后,由不要脸的李慕白胜出。后半夜,窗外冷风横扫,风雪漫卷,直扑廊檐之下,吹得门窗作响。李慕白阖眼倚在床头,耳边是宁娇此起彼伏的微弱呼吸声。他慢慢睁开眼,看似平静的眸底有深浅波纹涌动。实际上,他也未曾睡着过。他抬眉,看了眼对面同样阖眼的宋玉渡,便收回了目光。李慕白极小心的转过头,隔着大氅想象宁娇的睡颜,在脑海中一笔一划的勾勒。少顷,他伸出手,搭上了那件大氅的一角,只要轻轻一挑,便能亲眼见那张脸是否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可他垂下了眸,迟迟不敢掀开。他想看,又不敢。怕自己只要看上一眼,就再也舍不得仅仅只是看一眼。他摸了摸脑袋上的伤疤,自嘲地弯起嘴角,满身尽是黯然。总觉得自己幼稚得紧。好像他总是在演,小时候为了活命,演得又蠢又笨,心里有了喜欢,又要演得委屈,去博她的心疼。尽管这份喜欢是出自蛊虫。可为什么,她就一定要站在宋玉渡身边呢?她想要的,他宋玉渡能给的,他李慕白同样能给。只是她不想要罢了。他手贴在胸口,感受自己心脏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似乎此刻,并不只是为自己在跳动。最后,李慕白垂下了手,仍旧没去放纵心中的贪婪。他没有去看那张近在咫尺的睡颜。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再抬眉时,发现宋玉渡正一动不动地凝着他。同为男人,宋玉渡自然读懂了李慕白的眼神,他不悦地皱眉。眉目间,冷过这冬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