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觉得,这世间竟有如此难的抉择。还是上药要紧,他闭着眼睛不看就是了。宋玉渡心一横,紧紧合上眼睛,朝宁娇伸去手。跟随记忆里的大致方向,他将宁娇翻了个面,松了她腰带,再把那衣袍缓缓褪去半边,露出她的脊背。突然,床上昏迷的女人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宋玉渡心里一紧张,下意识就睁开了眼,要看她的情况。可映入眼帘的竟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宁娇的鞭伤几乎都在背上,本该细腻白嫩的脊背,此时血肉模糊。鞭伤横七竖八地叠着,触目惊心。一时间,宋玉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只剩下心疼。他阖了阖眼,忍住心口的酸涩感,将药粉撒在她的脊背上。药刺激在血肉上,痛得睡梦中的宁娇嘴中都不自觉地嘤咛起来。宋玉渡尽量放轻手上动作,减轻她的痛苦,替她包扎好后,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呼~宋玉渡松了口气,拿来帕子替她擦了身上的冷汗,再换上干净的衣裳。又坐着帮她扇了一会儿风,见宁娇面色好转。他这才稍稍放心一些,起身前往后厨煎药。后厨。宋玉渡让药童退下后,拿起扇子,搬了个小板凳来坐在小火炉旁,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药,生怕出点什么问题。半个时辰后,宋玉渡将熬好的药倒入碗中。待他回房时,宁娇也醒了。看着宋玉渡捧着药从外进来,宁娇趴在床上,看一眼药又看一眼他,没说话。虽感谢宋玉渡救了自己,但想起两人在刑部时赌气说的话,心下还觉得有些别扭。宋玉渡若无其事地端起碗除了吹,又轻轻抿了一口,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横到宁娇面前。“喝了。”
宁娇眉梢跳了跳,沉声道:“不想喝。”
宋玉渡又用勺子在汤里又摇了一圈,淡定道:“白滚滚它......”宁娇支起脖子,着急道:“白滚滚怎么样了?”
“喝完药就告诉你。”
宁娇闻言十分快地抢过他的碗,想要一鼓作气吞到腹中。吸溜一口,顿时被烫地喷了出来。“呸呸呸。”
宁娇捂住自己的嘴唇,幽怨地看着他,“你故意想烫死我?”
“哪里烫?”
“哪里不烫?”
宋玉渡尝过温度,严重怀疑她在装。转念一想,可能是宁娇这女人,舌头跟常人不太一样,耐不了温。“那再等等,凉了再喝。”
“行,那白滚滚呢?”
宁娇追问。“白滚滚没有大碍了,等它醒了,我带它来看你。”
宁娇胸口块垒尽消,顺了顺自己胸口的气,突然,她感到有些不对......她身上这衣裳质感不对劲,料子不对劲,味道也不对劲。宁娇倏而抬眼,目光幽幽地盯着宋玉渡。“谁替我换的衣裳,我身上这衣裳是谁的?不会是你替我换的吧?”
三个问题像连珠弹弓般齐齐发射,让宋玉渡险些反应不过来。“不是。”
宋玉渡喉结滚了滚,眼神飘忽,不敢看她。“......是府上女仆给你换的药。”
“噢。”
宁娇点点头,撑肘挥了挥刚好合身的袖袍。“这衣裳虽是男式,但这么小,肯定不是你的吧?”
宋玉渡有些心虚地应了句,想要快点逃离现场,他想起郎中还嘱咐他,喝完药要用温水沾湿毛巾给宁娇擦下四肢,再用凉巾给宁娇敷一晚上额头。“郎中说要给你敷毛巾,直到你烧退,我去拿。”
说完,他就匆匆离开,去小厨房煮热水了。待他准备好毛巾和热水进入宁娇屋里时,宁娇已经喝完了药。宋玉渡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都喝干净了?”
“对呀。”
宁娇像狗一样萎萎地趴在床上,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咬着嘴唇喃喃:“真是疼死本郡主了......”要是这个世界有止痛药就好了!宁娇如是想。宋玉渡眸光暗了下去,想到自己若是宁府去晚一步,说不定......他定了定心神,不再想这些,轻声道:“把手给我。”
宁娇乖乖地伸出手,“好叻。”
宋玉渡握住她的小手,全是骨头,没几两肉。“以后多吃点。”
他说着,刚把热毛巾贴在宁娇手背上,就见宁娇手背如触电般颤抖一下,旋即扯开热气腾腾的毛巾一扔,大骂道:“你假意把我救回府中,是不是为了报今早之仇?”
“啊?”
宋玉渡懵了。“宋玉渡,你到底想怎样,一下子要用药烫死我,一下子要用热毛巾烫死我!”
宁娇劈里啪啦地控诉他,听得他当真是一头雾水。“哪里烫了?”
宋玉渡道。“不烫?那你把手伸进去那热水盆里试试!”
宋玉渡照做,手丝毫不带犹豫的伸进水盆中。宁娇死死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忍耐,可没想到......他手就一直浸泡在水中,一脸风轻云淡。宁娇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烧傻了,产生了错觉。“咳咳,那个谁......”宁娇捂嘴干咳了两下,别扭道:“把水盆拿过来我再试试温度。”
“行。”
宋玉渡捧着水盆送到她面前。宁娇伸出食指,探进去一丢丢,险些从床上蹦起来。“这跟烧开了有什么区别?你是活人吗?一点都不烫?”
宁娇一把扯过他的手,放在眼前左看又看,细细的看。确实是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不过奇怪的是,这双手方才明明在热水里浸泡了这么久,怎么还跟个冰块似的?一点温度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