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宣听到君七七的声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缩回手,将杯子塞进了柳如烟的手中,迅速回头,“小七?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去游湖了?”
君七七今日确实是去游湖了,可高安沐先领着她逛街,逛啊逛的,她这手就拿不下了,带着这些东西去游湖,这船铁定要沉。 本来想着回来放个东西,顺便偷偷瞧瞧孟怀宣有没有什么变化,哪个想得到竟然看到这副场景! 君七七此刻就像那捉住丈夫在外头乱玩的正牌夫人,恨不得把柳如烟这个小狐狸精给——给—— “哎,哪个拉老子?”
君七七的裙角被人轻轻拽了一下,她怒气冲冲地回头,却对上了高安沐的笑脸。 他不疾不徐,声音轻柔,“思锦姑娘,咱们去游湖吧。”
游湖,还游个锤锤啊! 自己相公都要被人撬墙角了,她哪儿还有心思游个铲铲湖。 她正要拒绝呢,却见高安沐冲自己挤挤眼睛。 “思锦姑娘,可别忘了咱们今儿还有正事呢。”
“我——”君七七踌躇不定,想到先前高安沐说的话,索性心一横,“好!游湖去!”
“但是,在去之前,我还有事要做。”
君七七扔下手中的东西,不由分说上前一把将孟怀宣跟柳如烟分开,她推轮椅推得飞快,搞得孟怀宣长袍下的手都不由自主地紧紧握着把手。
“小七,你做什么?”君七七头也不抬,“送你回去。”
孟怀宣敲了敲把手,“停下。”
他的声音还从来没有如此冷漠,跟冰冻似的,君七七当场不敢动弹了。 “宋竹,推我回去。”
宋竹得令美滋滋地一路小跑过来,还想着他们家大人总算是弃暗投明了。
“孟郎,你为什么要回去?”君七七站在原地,嘴巴嘟得都能挂油瓶了。
孟怀宣声音清淡,比山上的清泉还要清,“柳姑娘是因为你上次说的话生病的,我理应要在这里照顾。”高安沐本来一直远远地看着,却突然插嘴道,“早就听闻孟大人先前为救柳姑娘不顾生死,而柳姑娘又对孟大人如此情深义重,还真是天造地设。”
君七七只觉一股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顶得她脑瓜子嗡嗡疼,情深义重个锤锤,天造地设个铲铲! 高安沐眼看着君七七的脸色越来越黑,简直是怒发冲冠,赶忙拉住了她,“思锦姑娘,游湖时间可耽误不得了。”
他连拖带拽可算是把君七七拽了出去。 “你拽老子——”君七七真是气糊涂了,“你拽我干什么?”
“刚才那种情形,你已经无力回天,还不如避其锋芒。”
“你给老子——你给我说点我听懂的。”
“我问你,若思锦姑娘的未婚夫突然弃你而去,与另外一个女子缠缠绵绵,你当如何?”
“哼哼。”
君七七冷哼一声,“我会杀了他,不,杀了他们俩,让他们做亡命鸳鸯去。”
“若这男子是孟大人,你也舍得杀?”
若是孟怀宣……君七七顿时跟丧气的小狗一样耷拉着小脑壳,“那我就只能……缠死他!”
高安沐嗯了几声,摇摇头,“错,缠不如放,放不如勾。”
“啥子?”
君七七蹙眉,“放?怎么放?”
“孟大人正跟柳姑娘打得火热,你凑上去怎么能讨的到好?你若是从中捣乱,指不定还让他们俩的关系越来越好。”
高安沐说起这个来头头是道,跟前几日那个在高夫人面前畏畏缩缩的少年,全然不同,判若两人,“这感情最经得起波浪,却经不起平淡,你若放手,他们二人相处下来反倒会到处是矛盾。”
君七七似懂非懂,“那勾又是什么?”
“勾嘛,你今晚晚些回去,让咱们的孟大人着着急。”
“他才不会着急呢。”
君七七撇撇嘴,觉得心里不痛快死了,她挑眉,“哎,别游湖,咱们去喝酒吧?我可是千杯不醉!”
不等高安沐回答,君七七策马扬鞭,飞奔出了高府。 留下高安沐愣在原地,“千杯不醉?江府的女子,酒量这么好?”
明月爬上枝头,小小的松园被照得亮亮堂堂。 孟怀宣独坐院中,望着遥遥明月,不禁心里叹了口气。 已经亥时了,可君七七住的屋子还是黑漆漆一片,人竟然还没回来。 一想到此刻,说不定小七正与高安沐……孟怀宣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生气吗?可他又凭什么生气?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不远处的屋子突然亮起了灯,小七回来了? 孟怀宣虽然看不清楚,却也远远地瞧见一个男子扶着女子回了屋子,那女子嘴里还不停嚷嚷着要再喝一瓶。 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毛头丫头竟还学会喝酒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孟怀宣很难不控制自己乱想,他控制轮椅上前,还没进屋子,便见高安沐孤身一人走了出来。 他见到孟怀宣却丝毫没有惊讶,“孟大人怎么在这?”
“赏月。”
“嗯,月色确实不错,不过赏月自然还是要去山顶看的,今日我与思锦在山顶看的月亮,可是比这大多了。”
高安沐说完还惋惜地摇摇头,“可惜孟大人不良于行,不能与我们同看了。”
孟怀宣面色丝毫不改,“小七喝酒了?”
“是,思锦酒量真是不错。有时候,我都会有一种错觉,她这样的姑娘,不该困在后宅之中,天高海阔,山高水远,那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我与思锦约好了,等我处理好高府的事,便陪着她浪迹天涯。”
高安沐居高临下地盯着孟怀宣,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我尚未成婚,家父与江老爷又是世交,我与思锦年纪相当,若能成婚,也是相配,孟大人你说是不是?”
孟怀宣眼眸幽深如潭,他轻抿唇角,“不配。”
“哦?哪里不配?”
“小七与我已有婚约,还请高二公子另寻他美。”
“可——”孟怀宣根本不给高安沐再开口的机会,倏地推开门,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带上的门裹挟着清风吹向高安沐,他望着屋里明明暗暗的烛火,殷红的薄唇扯出一抹奇异的弧度。 而屋内,温暖如春,大床上倒着个四仰八叉的女子。 孟怀宣盯着望了许久,他还不能完全看清君七七的脸,只能依稀看到她的轮廓。 良久,他揉了揉眉角,准备为她盖上被子。 被子在里侧,孟怀宣单手撑在轮椅把手上,另一只手穿过君七七的上方,去够那床被子。 指尖刚要触摸到被子,手腕倏地一暖,孟怀宣正要低头去看,下一瞬,整个人腾空而起,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君七七压在身下,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