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赵葵问赵斌道:“他走了吗?”
“是的,孟制置已经在中午时离开,他在堂下叩谢了伯父!”
“你怎么看?”
赵葵问道。 堂上就两伯侄对话,赵斌有一说一地道:“孟制置懂进退,知感恩,清楚到目前必须蛰伏,能屈能伸,且其武力值惊人,如古之项羽、吕布之流,又有王坚为智囊,史志超、杨怀远和孟牧劳等为臂膀,如关张子龙辈助其力……” 他轻轻地道:“将来一旦为恶,无人可制!”
赵葵沉默片刻道:“他会是第二个吴阶!”
对孟之祥的评价如此之高,听得赵斌倒抽了一口凉气。 吴阶,南宋异姓七王之一,守陕甘,力战金军,打得相当好,以数千宋卒击败十万金军,功绩只在岳飞之下,因陕川距离临安府行在路远,吴阶控制了陕川的军政和财权事务,实际呈割据之势,高宗皇帝在计算国家财赋时,从不列入陕川的税收。 孟之祥一再表示出对朝廷的恭顺,可他就是只大老虎,无论他怎么掩饰,他的体量太大,老虎硬说自己是猪,能行吗?明眼人一眼就看穿他的底细来。 要不是鞑靼人的威胁始终逼人,只怕朝廷会立即将他调回临安府好好地看着他,不过他的日子不会差,以他的理财能力,户部高官跑不了他的。 赵斌谨慎地道:“伯父位列枢府,是否要制约他……” 赵葵摇头,说道:“孟七郎很聪明,他不会轻易造反的,须知曹操终生都是汉臣,司马懿到死还是魏官!”
听得赵斌连连倒抽凉气,他明白到如果大宋稳定,则孟之祥永远不会造反,但要是大宋出了大问题,则孟之祥将会是曹操和司马懿了! 大宋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也不要怪孟之祥造反了。 赵葵看穿孟之祥的底细,却不去制约他,一定程度上,要怪那些文官御史,搞得赵葵颇有点心灰意懒,只要孟之祥不搞事情,那他也不管了! 况且,待赵斌离开后,赵葵拿起台上的一张礼单来看看,那是孟之祥送的礼物,价值一万贯,已从偏门送进府里来。 这手笔不小,孟之祥还表示了投靠之意,即以后只要赵葵在位,他将年年给赵葵送生辰纲,请他多多关照。 干嘛要和钱过不去呢,孟之祥这么识做,赵葵压根儿都不想拆孟之祥的台。 想想那些御史们的嘴脸,赵葵冷笑一声! 他忠心为国,年轻时每次听到军事警报,都与诸将一齐出阵,遇到敌人就深入敌军、死战到底。 他这么做,就是激发诸将的战斗意志,因为他是京湖制置使赵方的儿子,诸将唯恐他有失,也只能拼命奉陪,如此才能取得胜利! 赵葵一生以儒臣治军,朝廷倚之,如长城之势,年轻时便有经邦济国的才能,耻于通过科举入仕,结果被御史们不认为是自己人,无耻地攻汙他,导致他即使对孟之祥的真面目有清楚的认识,却对孟之祥不管不问,任由孟之祥坐大,不得不说,这也是孟之祥的幸运了。 当时史嵩之倒台,赵葵清算京湖系军方人物,没搞孟之祥。 真要是搞了,以赵葵当时的权柄,加上郑清之的助力,东西府一起下手,只怕孟之祥还真的招架不来! 削他的兵权,除非他立即造反,可在这样的形势下,他造反是必败无疑。 …… 临安府北边水门一如既往地热闹,客似云来,货物似乎永远也运输不完。 所以此处的税收收得手软,宋朝收税的方式主要采用的是场务制,场务为两个不同的场所,一个是官府货物的收税场所,称为场;而务就是政府收取百姓税收的地方。为此宋朝的统治者实行码头税,货只到站,人货就要收税,就算能够逃过码头税,也逃不了桥头税。 南宋的都城杭州,是一座河多水多的城市,因此每一座桥梁便成了每一位百姓必须要经过的场所。 在桥头桥尾设置收税点,覆盖度广,极大减少了要挨家挨户收税的成本,减少了收税所需要的人力,经济实惠。 另外十分的方便快捷,每一个上桥的人都要验明“税身”,只要未缴税的人,一律不得过桥,这很好的制约了一部分想偷税漏税百姓的念头,只要你有了章,你和你所携带的东西就可以过桥,只要你没有,就要将你的东西强制扣押,每一个过桥的人都不敢不交税。 你总不能游泳过河吧? 就算你能游泳过河,你的货物也不能游泳吧? 至于雇佣船只,上下卸货,那就会增加成本了。 而且巡查司也设有水关,对于船只例行检查,不交税,船只别想过去。 宋朝与明朝相比,收的商务税多,收得了税,相比之下,大明的税收就很苦B了。 话说回来,这样的税收方式也方便了百姓,极大的调动了百姓交税的积极性。比如行人交税,行人的人身安全就会因为有四周收税者的保护而得到保证,商人缴纳商品经济税,商人售卖商品就会得到收税官兵的保护,大家都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百姓也愿意去交税。 人人过来都要收税,自觉交税,但也有例外。 这不,新来数条大船,依次靠上了码头。 码头上的官兵毒辣,一看船只水线位置,就知其载重不少,遂摩拳擦掌,等着大收其税。 船上货物被卸下来,堆堆迭迭,包装精美,确实是行囊丰厚。 兵卒们很踊跃,但他们的军官和户部的老吏一看到从船舱里出来的一行人,暗骂晦气,连忙约束手下,不得多事。 他们当下船集中起来,那伙人几乎个个都是身高八尺,块头很大,形容魁梧,而且面目凶恶者多,煞气重重。 为首一人,身穿簇红锦袍,头戴黑色幞头,袍上夹有金线和紫纹,再有三人,皆是如此。 古代的衣着有着严格规定,穿红者乃四至五品官,这官阶是非常地高了。 而金色与紫色则表明这伙人的官品在向着一二三品大员上靠,没错,孟之祥、史志超、杨怀远和孟牧劳全是从五品刺史以上的“贵品”,一路数下来依次是观察使、防御使、团练使和刺史,他们这样的穿着是合乎规定的。 军官和老吏注意到了孟之祥的玉带和玉带上的玉佩,皆不是凡品。 再有,孟之祥佩了金鱼袋! 他们也看到这伙人身上鼓鼓囊囊,这是身上披有轻甲,以及用布包着的长条,分明就是兵器。 想来,这是外镇强军来朝皇帝了。 一检查他们的凭证,没错,正是四川制司的人马,不折不扣的外镇强军,杀鞑靼人如吃饭喝水一般,杀他们这些税关人员不费吹灰之力。 于是码头上军官喝令放行,殷勤相待,既不检查他们的行李,更不会向他们收税。 这税收有三不收,一是皇亲国戚不能收、二是朝廷大臣不能收、三是外镇强军不能收! 前两者不能收税容易理解,真要是收了外镇强军的税,等他们离开临安府时,他们痛打收税人员一顿,扬长而去,那收税人员哭都没地方哭。 象孟之祥这些贵品官员,只要他们不造反,不搞得天怨地怒,朝廷对他们是很宽容的,打几个人算根毛啊?! 收税人员与他们打起官司来,他们硬说他们不敬上级,当时可没有摄像头,公说公有礼,婆说婆有理,朝廷顶多是和稀泥,那收税人员被白打一顿,无处讲理! 因此路上各座桥头的税吏一看他们的架势,就赶快放行,让他们一文不拨地回到了望江门那边那边的大宅院,把所有的人都安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