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妗听得也有些感慨，“这也算是你们兄妹的机缘，能够得到飞鸿将军的照拂……”她话音霎时一顿，一个一闪即逝的消息从姜妗脑海里略过。“飞鸿将军，不是，若是我没有记错，不是因为谋逆大罪，被满门抄斩了？”
司徒易辰冷笑一声，静静抿了一口酒，没有说话。姜妗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原本母妃过世，受尽讥讽与折磨已经够悲苦了，好不容易照拂自己，接济自己兄妹的恩师，竟然也以这么壮烈的方式去世了。“是，贵妃下的手吗？”
司徒易辰点了点头，笑意带了一些讽刺：“飞鸿将军，是我们梁国最英勇的将军，去千万人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这么多年打的大大小小的胜仗不计其数，从无败绩，而且他为人良善，征战多年从不侮辱战俘，每次攻下城池都会善待一城百姓，他一心许国，对我父皇忠心耿耿，这样的人，说他谋逆，说他通敌叛国，你说荒不荒唐？”
他饮进了杯中酒，冷笑一声：“她不是说通敌吗，我就通敌给她看看，让她瞧清楚，什么叫叛国？！”
姜妗眼皮一跳，这点波动瞬间被司徒易辰捕捉到了，他冷冷地盯着姜妗，宛如一条毒蛇在盯紧自己的猎物，一错不错，看的姜妗只觉得从骨头里渗出一层寒意。“怕了吗？”
司徒易辰嘴角慢慢勾出一抹冰凉的笑意。姜妗站起身，重新动了动已经有些湮灭的炭火，让那熊熊烈火烧了起来，一时间火苗舔过她的手指，她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一般，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姜妗静静地看着司徒易辰：“说吧，找我有什么目的，总不能说，堂堂梁国秦王无人诉苦，沦落到要来我这当怨妇吧？”
司徒易辰轻笑一声，一手点着桌子，沉吟半晌，突然道：“我想跟霍叙白谈一桩。”
这话一转，竟然是打在了姜妗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地方，一时让她瞪大眼睛，不知道如何回话。她是想过司徒易辰会找她寻求帮助，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目标是霍叙白，本朝跟梁国并非没有摩擦，这两年虽然没有大的冲突，但是边境因为土地，货物，抢劫的摩擦并不少，小的激斗爆发成两国大的冲突，也不少见。最近的一次，边南战役，就是由霍叙白领兵出征，找霍叙白谈……说句不好听的，倒是当真与叛国无异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两国的皇子，还是嫡子，若不是贵妃乱政，这个太子之位在你哥哥之后，原该是你的。”
姜妗纠结了一瞬，还是慢慢朝着司徒易辰询问：“霍叙白若是真的入主梁国，虽然贵妃一党必定落败，但是亡国之子的姓名会跟着你一辈子，况且有这层身份在，本朝也不能给你如何奖赏，反倒是梁国百姓，怕是要把你这个叛国贼生吃血肉。”
司徒易辰突然拎起酒杯给姜妗倒了一杯酒，“姜小姐去过梁国吗？”
姜妗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我自小在本朝长大，最远不过去了一趟五台山，怎么可能去梁国，况且本身两国也算不上什么友好之邦。”
司徒易辰笑了一声，“那姜小姐幸好没去，梁国当真与炼狱也没有什么分别。”
姜妗霎时一噤。“我父亲的倒行逆施，早就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满朝文武，忠臣皆被杀尽，武将死于朝堂，贵妃满门把持朝政，卖官卖爵，官匪勾结，苛捐杂税，比比皆是，曾经是我外祖父的宰相，为了劝诫我爹重整朝纲，废除外戚，触柱而死。”
“整个梁国百姓，都在水深火热之中，霍叙白带兵进城，他们只会觉得是天降神兵，又怎么可能会恨我卖国？”
姜妗有些不可思议，“司徒烈这么荒唐，百姓都不反吗？”
司徒易辰轻笑一声：“怎么反？只要有异心，杀，行为不端，杀，跟你朝征战那两年，敢有人过边界，哪怕只是买卖货物，都是杀杀杀。贵妃家别的才能没有，偏生有两个武德充沛的哥哥，身高两尺，勇猛异常，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两年镇压周边部族的异心，一言不合就是屠族。”
“谁敢反？”
姜妗瞬间沉默了下来，她到底还是局限在盛京城内，根本不知道梁国已经荒唐到了这种程度，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言语。司徒易辰看出了她的为难，顿了顿，还是道：“我知道此事有些过于冒昧，只是霍家确实是我能想到最好的人选，当初我潜入盛京，其实也不敢想能够跟镇国公府，可是姜小姐你救了我，我想搏一搏。”
话锋一转，他又道：“不过姜小姐要是实在为难也无妨，在下还是会另谋出路，看看还有什么别的官员愿意与在下通力。”
姜妗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你当真不怕我把你今日一席话泄露出去？”
司徒易辰坦然一笑，“我知道，姜小姐不是这种人，你敢单刀赴会，这份气魄就不是寻常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
姜妗心中反复博弈，理智上她知道这个并不靠谱，她不能答应，且不说未来都是变数，贸然把霍叙白拉进来，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都不能保证，再说霍叙白对她的感情，还没有到能够让她这般放手一搏的地步。但是另一方面她又心动不已，她知道跟司徒易辰的，此时无异于雪中送炭，只要她答应下来，日后但凡有什么事需要司徒易辰帮助，他一定会费尽心力，赴汤蹈火。“霍叙白，不可能。”
司徒易辰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却仍是强撑起笑意，举杯敬姜妗道：“无妨，还是感谢姜小姐今日愿意与我喝这一场酒……”“啪！”
两个酒杯清脆地碰撞了一声。姜妗狡黠一笑：“不过我可以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