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姜妍羞涩与沈遇两两相望,一对有情人终于得以会面,姜妗心里也替他们欢喜。她往花园的另一侧走去,想去小径尽头为两人望一望风以免有人过来,却冷不防听到不远处的茅草亭中有人说话。此处离茅草亭有些距离,又有花木扶疏遮挡视线,姜妗看不清那两人面目,但听称呼,其中一位应是沈遇的二叔,另一位地位低于他的就不得而知了。“二爷,春闱的事那边在催了,您这边打点得怎么样了?”
那个人似乎有求于沈二。“早说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回去和他们说,答应我的条件也莫要忘了。”
听这两人谈话,想起前世尚书府意外倾覆一事,姜妗心中不由大感不妙,莫非这沈遇的二叔在其中扮演了个重要的角色?他图什么呢?她正想再听,那两人声音却又压低了,听不真切。真相似乎近在咫尺,姜妗顾不得别的,悄悄往前迈了几步,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悄然无声逼近身后。但已来不及反应,随着后颈的骤然一痛,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昏昏然中不知过了多久,姜妗的神智才一点点回到脑海中,尚未睁眼,隐约听见滴答滴答的水声在附近响起。怎么回事?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灵台完全清明后,姜妗揉了揉发痛的脖子坐起身来,发觉自己原来睡在一堆稻草上,视野仍然不清晰,但眼前所见已超出了她意料之外。很显然这里已不是什么尚书府,却是个潮湿阴冷的山洞,光线昏暗,全靠着洞中角落的两三盏油灯照明。这一瞬间她想起了昏迷前的情景,看来,是不慎听到了一点不该听的东西,使得被那些人抓到了此地。就在这时,外面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个刀疤脸男人走了进来,凶神恶煞一般扔了个馒头给她。姜妗没有去接馒头,却故意大声嚷嚷起来:“光天化日你们还有没有王法?竟敢抓本小姐到这里来!”
刀疤脸才走了几步,闻言回过头来冲着她嗤笑一声,衬得脸上刀疤更为可怖:“你跟一个山贼讲王法?”
“你们是山贼?”
姜妗有意再问,对方却不理她了,转过身径直走向洞外。“那小妞醒了,怎么办?”
这仍是刀疤脸男子的声音,接着议论声响起,显然外头还有不少人,但随着苍老一声的呵斥,动静又渐弱了。姜妗将滚落在稻草上的馒头捡起,果然已是又干又冷,她并不饿,握着馒头细细思量起刚才的事情来。那个刀疤脸汉子长得的确可怕,还自称是山贼,但听其口音却是地道的京城官话,衣服是粗布,脚下一双靴子则出自京中有名的鞋履店。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是个简单的山贼?或者说,沈遇的那个二叔当真敢将山贼带到尚书府里来?姜妗无法断定,便索性站起身,悄悄沿着洞壁往外走,努力不让自己被发现,几丈之外的说话声清晰落入耳中。其中一人嗤笑道:“抓都抓了,还计较这些干什么?索性玩玩之后结果了性命,丢到这山坳子里喂狼便是!”
另一却是这埋怨他:“糊涂!这女孩是在尚书府里绑来的,怕不是什么贵人家的小姐,如今捆了来既不能杀也不能放,全怪张三干的好事!”
先前那人不忿反驳:“但她都已经听到谈话内容了,要是不抓来,任由她四下乱说,大人们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众人吵吵嚷嚷不成章法,最后还是个声音略老成些的打了个圆场:“算了算了,先去看看那丫头什么来历再做打算吧!”
姜妗听到这算是明白了,敢情这伙贼人把自己抓了来却并没有决定怎样处置,如此倒也好办。她听着脚步声逼近,便重新坐回稻草上,泄愤般地揪着那个干裂的馒头,故意使性子哭闹起来:“你们做山贼的一点也不机灵,绑了人也不给点人吃的东西,要是我饿坏了看我家里给不给你们赎金!”
那几个进洞的山贼闻言不由面面相觑,最前面那个先发出一声冷笑:“既然知道是山匪绑人,还想要吃好的?真是大小姐不知道天高地厚,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挑三拣四的!”
姜妗只作被激怒模样,冷哼道:“你们不就是要钱么?把我饿瘦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在家里可是顿顿燕窝天天熊掌,你们给我吃的这是什么破东西!”
山贼们闻言或有嘲笑的,或有窃窃私语的,末了,一个年纪大些的山贼缓缓开口:“你是谁家小姐?”
“我是信阳伯爵府的!听没听到?害怕了吧!”
姜妗大声一嚷嚷,故作得意模样,十分笃定自信道:“我好端端到人家府上赏花却被你们捉了来,你们若不识相些,讨要些钱财就放人,我家中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众人一听都笑了,也那年纪大些的话音里也带了讥笑:“那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待几天吧,大小姐。”
姜妗此时意识到他们的确是暂时不敢伤害自己,方扯着嗓子又喊了两声,那些人果然不理她,又自顾自出了洞去。山洞中重又平静下来,昏黄的烛火下,那洞顶水珠滴落的声音竟有些渗人。姜妗收敛心神抱膝坐着,穷尽心思去想如何脱身,此时估摸着天都黑了,自己这个时辰还没回去,不单尚书府,消息传到姜家只怕已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终于,外面几乎已没什么动静,大约是山贼们都已各自去歇息了,姜妗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她提着裙子大步走到洞外,几乎就是在踏出洞穴的那一瞬间,守在外头的两个喽啰一下子拦住了她:“干什么的!“我吃坏了肚子……”姜妗作出一副被惊到的模样,又神情痛苦地按了按腹部:“你们那个馒头是几天前买的?根本就不能吃!”
两个喽啰相视一眼,并未松开拦阻:“头儿交代了,你不能出去!”
“那我难不成要在这里解决?”
姜妗一跺脚,小脸似气得通红:“憋坏了我,你们一个个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喽啰一愣,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扫视了下姜妗,其中一个可算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快些回来!我们兄弟可都听着动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