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微冷,城外无数旌旗招展,十万大军蓄势待发如奔雷,亦有许多百姓自发自愿地来为将士们送行,官道两侧以及旁边的草地树林边都站满了人,肃穆却也热闹。军队的最前方,年轻俊朗的将军高坐在马上,一身戎装更衬得他英武逼人,满京城里独一份的贵气潇洒。人群中不乏偷偷凝望他的少女,但他却恍若未觉,偶尔回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座下的马儿抬起蹄儿敲着地面,好像已等得不耐烦。已经到了大军出发的吉时,主帅却迟迟不下令,不但将士们心中疑惑,连送行的百姓也不免觉得奇怪,有的少女见霍叙白频频回头,甚至羞得低下了头。更多人则在好奇一件事——霍小将军是在等什么人吗?霍叙白早上离营时满心期待,此刻思绪却乱了几分,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伸出手摸摸马儿的鬃毛安抚它的情绪。“将军?”
副将试探着唤了一声,却只见霍叙白摆了摆手,只好扯了扯缰绳退后。与此同时,另一人从侧军那边策马而来,盔甲下一张面容姣好秀丽,分明是个女子。“叙白,怎么还不出发?”
程莳骑着马与霍叙白并辔而立,端详了下霍叙白神情:“吉时都过去一半了,倘若误了时辰,皇上要见责的。”
霍叙白抿了抿唇:“再等一会儿。”
程莳侧过头看了看身后熙攘的人群,叹了口气:“你是在等姜二小姐么?她说过要来送行么?可是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就算说过要来,说不定也是有事耽搁了。叙白,下令出发吧。”
“再等一等。”
霍叙白没有回应其他的话语,仍是这句话。与姜妗相识相知其实也只有一秋一冬,但他深知姜家二小姐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一早允诺过他的事,怎么会轻易食言呢?除非,真的被程莳言中,她被什么事情缠身不能来为他送行。霍叙白心中一凉,焦躁不安的情绪转为担忧,大早上的,姜妗会遇到什么事?她已应允他不会在插手那桩人命案子,想来就真的不会再涉险,那她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种可能性,心中仿佛有烈火焚烧,恨不得立刻就去看看姜妗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十万将士等着他,责任重如山,他不能离开半步。就在这时,城门内缓缓驶出一辆马车,正是信阳伯爵府的制式。她来了?霍叙白心中一动,翘首而望。马车在近前停下,车帘掀开的那一刻,他的一颗心重归于沉寂。车中人并不是姜妗,却是她父亲姜维宁和那个外室所出的姐姐。姜维宁衣饰考究,身后的少女也是打扮得极为精致,显然是准备了许久才过来的。“今日大军西征,特地携小女前来为霍将军送行,愿大军旗开得胜,一扫虏庭!”
姜维宁亲自斟了一杯酒敬向霍叙白,满脸诚恳。霍叙白虽不喜他为人,但好歹世家子弟的教养在,便下了马双手接过酒水一饮而尽:“多谢姜爵爷。”
大约是觉得霍叙白态度温和,姜维宁又一手拽过身侧的姜晴雪,含笑道:“晴雪,你不是有话要对霍小将军说么?快说呀。”
“我……”姜晴雪竟是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霍叙白抬起头又看了看人群和城门,满心的莫名其妙,跟他有婚约的是姜妗,姜维宁把这庶出的大女儿拖来见他又是做什么?他不方便直接问姜妗的状况,碍于众人在场也不好太冷漠,不过面子情敷衍而已,对方却像是以为得了便宜,竟膏药似的贴上来。姜晴雪咬了咬唇,扭扭捏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来递上:“霍小将军,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祝你克复敌人,凯旋还朝……”“战场上用不着这个。”
霍叙白再也懒得假装下去,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甚至拿起了腰间本就扣着的一枚荷包:“家母已经绣了一个给我,不需要别的,姜小姐还是自己收着吧。”
姜晴雪一张脸不由红了又白白了又红,霍叙白当着众人直接果断地拒绝了她,未免让她有些下不来台,但对方甚至又“贴心”地替她找了个台阶,弄得她心里委屈万分,却偏偏挑不出毛病来。就连一直等在旁边的程莳也含笑相问:“姜小姐可是替二小姐来看叙白的?这会儿可没时间叙话了,将士们得出发了,姜小姐还是回家吧!”
姜晴雪咬了咬牙,小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想要模仿姜妗素日伶牙俐齿的样子还击两句,嘴唇却像胶水封住一般张不开来。程莳冷眼瞧着她的笨拙模样,心中暗笑一声又来催霍叙白:“叙白,真的不能再拖了,快下令出发吧。”
霍叙白翻身上马挽起缰绳,开口下令的一瞬间,他又下意识回了头。城门下一个身影正往这边跑来,瘦弱而娇小,却是他绝不会认错的。二小姐,她还是来了。霍叙白难掩心中激动,跳下马来,大步走向他的未婚妻子。少女的乌发因疾跑而蓬乱散落,衣裳也揉得发皱,但脸容却皎洁如一朵初开的山茶,一双眼睛坚定又明亮。跑到近前,姜妗气喘吁吁将怀中准备好的包裹递给霍叙白:“小公爷对不起,我来迟了。”
下一刻,她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甲胄是硬而冷的,少年人的双手与颈侧却是温热而柔软的。她完全没料到霍叙白会当着众人的面拥抱自己,起初试图着挣扎开,对方却将她抱得更紧了。“我就知道,。”
霍叙白呼吸的热气就在颈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那边众人的惊呼声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姜妗面颊发烫,一点红意从脸上蔓延到脖子,只听得少年人急促有力的心跳在耳际响起。就这样停顿了一刻,霍叙白又用力地抱了一下她才松开手,看向她的笑容灿烂肆意,扬声道:“二小姐,等我回来,娶你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