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被问责的毫无疑问便是她的母亲,温枕书。果不其然,她刚跑到老太太门前,便听到里头的呵斥之声。姜老夫人盛怒之下,对媳妇也早已没有了耐心,素日强作的体面荡然无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从前常听人讲毒妇妒妇,我只当咱们这个府里绝不会有,枕书,你也是大家子小姐出身,你怎能恶毒至此,竟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你便是再不喜欢若瑶,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
“母亲,我没有……”温枕书用力摇头,可铁一般的“事实”在眼前,根本无从辩驳。姜老夫人见她如此,言辞愈发严厉刻薄:“纵没有别的,你也是丝毫不尽心!本来我就怕你拈酸吃醋,所以若瑶的胎一直是我派人在照管着,谁料今天只在你身边待了那一会儿就偏偏出了事!你当真能问心无愧说此事与你无关吗?”
温枕书徒然动了动嘴唇还没有来得及辩解,姜维宁的指责又如瓢泼大雨般噼里啪啦落下:“枕书,我一直以为你是最温柔宽容的,想不到你竟为了一己嫉妒之心,竟如此对待若瑶!”
姜妗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掀帘进门,随手一甩,帘子“啪”地一声摔在墙上。“我也还曾经以为父亲是最温文体贴的,不也照样迎了个没名分的妾室入门么!”
姜维宁本就是因为姜妗不在家才有恃无恐磋磨温枕书,没想到她竟提前回来了,惊愕之下强作精神:“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父亲自然再清楚不过!”
姜妗冷笑一声,弯腰将落泪的母亲从地上拽起来:“我母亲一个太傅府小姐,何须嫉妒一个要靠肚子博得名分的女人?这等小家子气见识,说出去岂非要被笑掉牙?”
“你……”姜维宁咬了咬牙,满心不悦,原本他就和老太太一样有些怵姜妗,能避免的争吵就尽量避免了,但这次却不一样,他认为理在自己这边。姜老夫人也是同样的想法,一张脸冷得像外面屋檐下挂着的冰凌:“可那伤了若瑶的武生已自尽,临死前还向你娘磕头,他若不是被买通的,何须如此忠心?难道他要以死去污蔑你娘?”
“忠心?这话就有趣!”
姜妗虽还不明事情全貌,也已从话语中推测出个大概,几乎要被老太太这理所当然的语调气笑:“若真是我娘收买了他,他除却害人之外,自然应当维护好主人利益,而不是这样明显地去泄露消息!父亲和祖母且说说,到底是何种居心才会有此一举?”
姜维宁和姜老夫人对视一眼,都讷讷无言,本来就有的一点怀疑,在姜妗的分析下更是放大到无所遁形。他却仍不肯认输,强行辩解道:“一个恶毒之人的心思,我怎会了解?那种人的想法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揣度!”
“那正常人的想法父亲总能体会的吧?”
姜妗冷笑一声:“父亲认为我娘亲会出于什么想法才会‘嫉妒’唐姨娘?孩子都已说好养在她膝下了,我娘亲总不至于蠢笨如斯平白去害他的性命好让你们借机责罚她吧?”
“这……”姜维宁彻底说不出话来。上座的姜老夫人见儿子被怼得哑口无言,索性冷声开口:“让她去!走走走,都散了!两张嘴皮子打架有什么用?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若瑶的孩子!”
姜妗倒也不跟她客气,什么也懒得再管,唤来门外的蕙心一同将软弱无力的温枕书扶回小院。回了自己榻上,温枕书蓄积许久的泪水才终于决堤落下,满心委屈无处发泄,枕面被晕湿一大片水迹。姜妗默然,只安静地沏好一壶安神茶水,倒了一杯来给她:“娘亲,喝些水歇息了,先别想那么多。”
温枕书含泪啜了一口茶,一滴晶莹的泪珠从腮边滑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妗儿,你不是会医术么?你能不能……帮她保住这一胎?”
保胎?姜妗只觉好笑,一个从来没存在过的胎儿,要如何保得住?唐若瑶出此下策,无疑是让她们提前陷入了被动局面。她在家时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被对方钻了这个空子。但这话却暂时还不好和温枕书说。姜妗只得温柔地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先不急。娘亲你先和我说说那个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好去想想办法,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