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你费心了，晴雪丫头才到府上，都是用的旧物，到底新衣迎新年，还是要换换行头，走出去不丢了咱们姜府的份子。”
老太太缓缓开口，话里话外都是已然把姜晴雪当成自己的亲孙女。姜妗也笑了一声，淡淡道：“三婶婶当真是大方，回府这么些日子，虽没见三婶婶给我和妍儿姐姐添置什么，对这才进门的倒是愈发大方，倒是让我这个亲侄女有些羡慕了。”
孟芷柔一噎，顿了顿方才笑道：“妗儿你是嫡女，府里头一份体面，外祖父家本就清贵，多的是传下的至宝，夫家又是烈火烹油，常年在外不知带回来多少好东西，我院里那点子破铜烂铁，想来也不够入妗儿的眼。”
她话说的卑微，只等着姜妗给个台阶，她也好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走下去，互相脸上好看。未曾想，姜妗咬着筷子笑出梨涡：“这却是实话，自小好东西见多了，三婶婶院里的东西，仔细想想，确实没有什么是我想要的。”
孟芷柔的笑意霎时僵在脸上，半点都说不出一句话，眼里一时尴尬，怨恨强忍着又要装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拉扯地孟芷柔的脸色都几乎变了形。姜老太太脸色一时沉了下来：“妗儿，怎么去了五台山几年金尊玉贵，瞧不上我们姜府的席面了？”
姜妗面色讶异，似是没想到老太太这么问，惊讶道：“祖母误会了，妗儿只是在回复三婶婶的问话罢了，还想着三婶婶平日见不到什么好东西，正想着日后外祖父，或是镇国公府有好物件送来，定要分一些往三婶婶院里呢。”
一句话堵得孟芷柔和姜老太太都无话可说，只能瞧着姜妗单纯无害的笑容暗恨。温枕书攥着眼前的碗碟紧了紧又松开，起身朝着老太太笑道：“如今是媳妇当家，此事原是我照顾不周到，正好江南织造前几日喊我去京里的铺子选样子，不若带晴雪一起去瞧瞧，比不得花绣娘的手艺，胜在江南织造花色多，都是时新的样子。”
这台阶一递，姜晴雪连忙在唐若瑶的授意下起身，朝着温枕书盈盈一拜：“谢谢大夫人，晴雪感激不尽。”
唐若瑶也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过了几百招了，但面上依旧不露声色。默默观察这几房的人，三房算个在老太太眼里得宠的，孟芷柔有手段，姜素声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各方面条件却是极为拔尖儿的，日后若是想有所图谋，想来还是要借他们一把力。二房都是性子懦弱的，女儿又是温吞的性子，是好拿捏的，自是不用放在眼里。唯有大房……温枕书性子好，娘家却不是好糊弄的，尤其还有一个锋芒毕露的女儿，瞧着一旁正垂眸与姜妍说话的姜妗，唐若瑶微微侧脸，掩住眼底的怨毒。姜老太太点点头，眼里满是赞许：“难为枕书想的周到，咱们一家人就是要这般互相帮衬着，后宅方能平稳，前头男人也才能更好从政。”
姜妗犹如没听见一般，又往自己碗中夹了一片牛肉，心底却愈发冷笑。从什么政，靠着岳丈荫蔽，做些惹人笑话的政事不成？唐若瑶忙应声道：“老夫人说的是，只盼着维宁心事顺畅，方能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日后重振信阳伯爵府荣光。”
这话说得妥帖，正和老夫人心意，她点了点头，又似想到什么，转头朝着温枕书道：“钦儿这些日子是不是要回来了？”
温枕书原本僵硬的脸色在这句之后，终于缓和了几分，转头朝着姜老太太笑道：“是，半月前递的信，算算日子，也就这两日了。”
姜妗在一侧心头一跳，只觉得心脏快要被碾碎了一般。上一世哥哥的惨死仿佛还历历在目，姜钦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早早便在战场上杀出一片功绩，比及那个废物爹不知厉害几倍。却自这次回府之后，落入圈套，一蹶不振，最后为了帮她报仇，惨死当场。姜老太太点了点头，满意地笑道：“好好，这次去镇国寺上香，总是能凑个人齐了，过两日维安和维新都从外派回府，言之也从白马书院回来，咱们家当真是热闹了！”
提到姜言之孟芷柔脸上满是挡不住的笑意：“原是还要晚些才能回来，言之的先生实在喜欢他，非要留着他过了小年才回来，是我想着娘你惦记他惦记得紧，我也好些年不见他，硬是催着他早日回来的。”
姜老太太笑着埋怨道：“既是夫子留人，倒也不必催着回，总是功课要紧，别耽误他的学习。”
说着不要耽误功课，姜老太太眼里却全是忍不住的笑意，想来也是惦记这个孙子惦记得很。姜言之自小功课出众，有神童之称，早早被白马书院的院长选去当了关门弟子，一别就是六年，这番回来，想来定能给老太太在外人面前好好争一番颜面。“他比我还要担心自己功课得紧，听说要提前回来，生怕落了哪天功课，日日晨起书都恨不能多读两遍，前两日给他送衣衫的小厮都只见面叮嘱一句，就被他急急地赶走了，生怕耽误了上学。”
姜妗一边捡着碗中的米粒，一边听着孟芷柔叙话，心里冷笑。她的这位堂弟确实是个人物，倾注了孟芷柔全部的心血，甚至不惜为了能给他争一个更好的前程，把姜钦的未来葬送，只为让自己儿子功勋加身，前途似锦。筷子被捏地越来越紧，姜妗眼神微冷，这一世她倒要瞧瞧鹿死谁手。说话间，姜老太太似是突然想起，转头问温枕书：“对了，钦儿这两年年纪也不小了，趁着此番回京，你可千万要记着帮他相看好人家，可不能再像前两年那样，又给他逃去边疆，一耽搁又是好些年，别等到时候妗儿的婚事都成了，他倒成了老光棍。”
温枕书忙应道：“儿媳省得，已经在相看了，等他一回来，就叫他四处去见见。”
孟芷柔也笑道：“我正有几个好姑娘，家世相貌都相当，到时候让钦儿一起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