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喘吁吁的江杜若站定,尖尖的下巴上挂满汗珠,她垂眸瞄一眼脚踝处的匕首。她不是好战之人,只是想尽快解决这场纷争,打到马家人服输,给村西人赔罪,然后带着村西证人回泉州县衙作证。子安的生死,还有南安县衙捕头、主簿,以及王得利等衙役的命,全都掌握在她手中。她不敢赌陈绍的公正、也不奢求秋元的善心!今日,这场恶战既然无论如何的都避无可避,那就速战速决,且必须得赢!瞧见江杜若如饿狼一般的气势,马氏一族中人,恍惚间,在她身上,好似看到了马匪头目白弯仁的影子。不禁暗自揣度,这女子,莫不也是马匪?甚至联想到南安县令卫子安,能收服这样厉害的人物为己用,定也是个非同凡响的厉害人物,是以才能抓获白弯仁那伙厉害马匪。今日,恐不能似往常一般力压村西一头,让其等夹起尾巴会让!坐井观天的一些马氏族人,被江杜若的气势镇住,但被狗剩娘挑起全部怒火的马亮爹娘,不管不顾对准江杜若破口大骂,“就是你这贱人,跑来煽动大头他爹,污蔑吾儿,助纣为虐。今个儿,看我不打死你这南安县令的狗腿子。”
“对,打死这污蔑吾儿的妖女。”
被狗剩娘扯得披头散发,衣衫破损的二人,像是两只发现猎物的猞猁,要手撕了江杜若。双脚站在原地的江杜若,只是一抬手,就直接将二人扇倒在地。她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声音冰冷对二人道:“你们儿子,是被马三咬死的。”
捂着脸的二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惊疑。“你说什么?”
挺直腰的江杜若,睥睨二人,眼中满是不屑,“我说,你们是睁眼瞎、糊涂鬼,马亮是被马三在公堂之上活活咬死,你们却助杀害你儿的凶手脱罪,乃此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胡说八道,你休想以胡言乱语蒙骗我们老两口。我们......”“官府通牒,早已下发,各马匪死因皆有注明,你若不信,可问村正。”
江杜若把翟村正推到人前,面对马亮父母灼灼目光,翟村正立马摆手,“是你们辖区的马村正长隐瞒未通知,与我无关。”
不愿相信的马亮娘拼命摇头,“不可能,我不相信。”
“呵呵”,江杜若冷笑,“看来,在你们族中,你们老两口和儿子马亮,不及一个罪大恶极被斩首的土匪马三。”
“不是的,不是的,你骗人,这不是真的”,接受不了现实的马三娘,甚至开始恍惚,沉着脸的江杜若想要这两个糊涂蛋彻底清醒,在加码,“南安县衙的地砖缝隙内,还浸染着你儿马亮的鲜血。你们两个可知,他为何在公堂之上被活活咬死?是因为你们!”
备受打击的马亮爹娘两个已经完全说不出话,颓唐的跌坐在地上,魂魄已不知飘向何处。江杜若说的这些话,不光是说给马亮爹娘听,她也要所有人知道真相,“南安县令仁慈,言只要马匪肯坦白,便不细究亲属之责。马亮为了你们老两口不受牵连被贬为贱民,当堂招认自己乃是马匪,却被暴起的马三咬住脖子,血流而亡。他死了,被马三咬死了,带着对你们二老的最后孝心,死不瞑目。其孝心可嘉,良心未泯,在生命最后时刻招认自己罪行。可你们,却还在为他制造业报。你们,不配当他的爹娘。”
马匪残忍,梁镖头师徒三人死得憋屈又冤枉!江杜若积压在心底多时的怒火,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她笑了,笑容带着剥骨抽筋的残忍,“我曾想,如果,马亮未生到你家,而是生在廖家婶婶那样明事理的人家,兴许他也会像廖婶婶的侄儿王得利一般,成为缉拿匪盗的衙役,受人尊重,光耀门楣,挺直腰杆活在这世间,而不是成为即便逝去,仍被人人唾弃,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的马匪。是为恶摇旗呐喊的你们,害死自己儿子。马亮,就不该投生在你们马家。”
她的话,震撼人心!她的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马家人,所有马家人皆觉面上一烫,心中一颤!不少人开始反思一个问题,他们为马匪摇旗呐喊到底是为了什么?“哇”,胸口闷痛的马亮爹娘,竟一同口吐鲜血。这难得一见的奇景,也是震撼震撼人心。“别听她的。妖女巧舌如簧,胡说八道,离间咱氏族团结。咱们马家上下同荣辱、共进退,绝不受外人挑拨。”
马头草突然跳出来稳定军心,一些心生迷茫激荡的族人立马回神。马头草说得没错,大族同荣辱、共进退,马村正出钱出力支持马三妻子去泉州告官,不就是为了维护家族荣誉。自从马三被认定为马匪砍了脑袋,村西的人在他们面前,腰杆子都挺立起来,甚至当面对他们指指点点。更有甚至,大有扬眉吐气之姿,令人无法容忍!为了家族荣誉兴旺,他们必须扭成一股绳!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江杜若之计策!她收起看未开化猴子的目光,用上悲天悯人语气规劝道:“你等,可继续似马三那般为恶。但不要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待百年后,不,只需半载后,咱再来看,你们马姓一族,又能剩下几个!”
振聋发聩的言语,唤不醒装睡的巨龙。一些深深植入马氏一族骨子里的东西,非三言两语,一朝一夕就能被剥除。“妖女诅咒咱们,打死她。”
听不进良言相劝的该死鬼,在马头草的呼喝下,抡起手中锄头铁镐,跟随马头草的脚步前冲,就像是鲤跃龙门的金色鲤鱼,根本不管跃过去真的能成神龙,还是成为神仙的盘中餐,没有自我的随大流前冲。混战再次开始,势单力薄的江杜若一方,很快便落下风,很多人被打得倒地不起。江杜若看着廖婶婶和狗剩娘,护着大头爹等几位老人,和几个马家人扭打,面上全是血。她从不崇尚以暴制暴,但此时此刻,她能理解,为何那日秋元在面对马匪时,出手果断狠绝,砍人脑袋就似砍萝卜般。有些人,只是披着一层人皮,其实已经不是人!是畜生!而在这些畜生眼中,非其等族人,无关男女老少,都是水边芦苇,可以随便割、任意踩,丝毫不会手软,良心也不会感到一丝的不安。她面色沉了由沉,弯身,从地上拾起一条棍子。她今日,就要当一回齐天大圣,扫尽这紫星村的妖魔鬼怪!老叟戏顽童般收拾完村西一众的马头草等人,见只有江杜若一人横棍站立,立刻面露凶相,毫不怜香惜玉的吼道:“打死她,我偿命。”
冲天而起的吼声中,马头草一马当先,率众冲杀向江杜若。枪挑一条线,棍扫一大片!眸光犀利的江杜若手腕一转,挥臂横挥,连成片的棍影横扫千军。瞬息间,马氏族人便倒了一地,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争先恐后,跳到空中。“此妖女非同小可,大家小心,围住她,一起上。”
肩头挨了一下的马头草,顾不上疼痛,继续呼朋引众。一群人,登时从四面八方,狼奔豕突冲向被围在垓中的江杜若。好汉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更何况是一个身体单薄的小姑娘。倒在地上的西村一众,不忍心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