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羯,二十年前从宫中出来以后,便一直留在洛州。二十年未曾离开过洛州,且一直生活在明处。他与林雄像是形成了某种约定,一个活在明处监视着洛州的风吹草动,另一个躲在暗处顾及好自身。二十年,郑羯都未曾去见过林雄,甚是两人还未曾有过来往。便是为了旧案留下线索。兰池慌张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宋九安:“这个郑羯,起初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可穷了,当过马夫小厮还给人坐过人凳子,后来有了钱才开始自己做生意,他这生意运气倒是极好,二十年后的如今他就从身无分文的白丁成了如今家财万贯的郑老爷,不过也有人说,他的竞争手段不大光明。”
“不大光明是何意?”
沈枢有问题就喜欢当场提出来:“他对同行的竞争者下黑手了?”
兰池不喜欢沈枢,现如今沈枢不准谭安若参与此案,他愈发对沈枢有意见,态度自然算不上太好:“没错,据说这起初与郑羯争抢的人,或是无缘无故染上疫病,或是平白家中走水,总之就是各种不太平,但是苦主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郑羯干的。”
最后苦主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横竖只要不和郑羯争抢,就不会出现倒霉的事情,生意该做就做日子也依旧一帆风顺。”
兰池又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宋九安:“这郑羯不在乎哪家生意做的比自己大,只在乎个名声,谁要是敢和他抢名声那就要倒霉了。”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生意人哪个不在乎生意的。郑羯就不怎么在乎,对比生意他更加在乎名声!就像是生怕谁注意不到他这般。宋九安心中忽有一种想法:“郑羯或许是故意的。”
沈枢立马接着话:“他在吸引谁的注意。”
郑羯的种种举动,无外乎就是在告诉谁,我一直安分守己待在洛州从未离开,你可以放心了。宋九安与沈枢离开开始调查,郑羯曾与那些大人物有过来往。尤其是那些与宫里有关系的大人物......隔壁的烛光许久未亮,谭安若就静静坐在门口,直到传来声响谭安若才伸出脖子朝门口看去。宋九安本是蹑手蹑脚进了门,企图不发出声音吵到偏房的人,却不想那不想吵到的人此刻正乖巧坐在院子里巴巴望着他。一阵心软,宋九安自觉坐到了她身边:“怎么还没休息?”
谭安若撑着头:“睡不着,今日我去见了赵富贵。”
“赵富贵,纸人案的证人?”
宋九安原本不解,随即想起来纸人案中被害的孙仵作原是谭鹤的徒弟:“可查到什么线索?”
“没有,赵富贵知道的也就那么多。”
谭安若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宋九安:“或许孙仵作不是小云遮杀的。”
“可当时调查的线索都指向小云遮,而且小云遮也认罪了。”
“她或许知道是谁杀的,不过她对我们选择了隐瞒,她包庇了真正的凶手!”
谭安若垂下头一改方才激动的语气:“也或许这只是我的猜测。”
宋九安知晓,她谭家后人的执念便是查清二十年的旧案和谭鹤死亡的真相。如今二十年的旧案再次出现,她身为谭家后人却不能参与调查,让她坐在大理寺等线索确实很难熬。“安若,你相信我吗?”
“相信,大人有多相信我,我就有多相信大人。”
“那请相信我,我定会将这起案子查清楚。”
宋九安承诺着,随后又轻声安慰:“早些休息,若这城中有其他案子发生,我们还得需要你。”
谭安若将脚边的灯笼递给宋九安:“大人知道为何得知李叔遇害,我没哭也没闹吗?”
宋九安接过她手中的灯笼,还不慎触碰到了她的指尖:“其实你不必强装坚强,有我......我们在。”
谭安若摇摇头,其实宋九安还是不那么了解她:“我不是在假装坚强,我就是这样这样的人,我阿爹死的时候我也没哭,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用眼泪表达自己的痛苦,我会伤心痛苦但那只在心里,我面上还不能因为这伤心干扰,因为与其伤心不如去做些实在的事情。”
宋九安见她转身走回房间:“大人早些休息吧,我们还需要你呢!”
她表面很坚强,可痛苦仍然留在心里。有时候真怕她憋久了,憋出毛病来。次日谭安若醒来时,宋九安已经出发了。她在大理寺翻看了些积压的卷宗,又遇上了宋九安请回来的那位客人。不同昨日见到她这般戒备,今日倒是对她格外热情。“谭姑娘,我教你射箭吧!”
林雄再次提议:“查案的时候难免会遇见危险,多学种防身的本领,也能更好保护自己不是。”
谭安若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她确实有些太弱,除了力气大些又不会武功,确实得再学几种本领。但,不是现在,示意着手中的工具:“严大人寻我去验尸,改天再来同前辈请教。”
林雄见她动作熟练,面色丝毫不惧,不禁有些敬佩到底是谭家的后人,即使是女子之身也丝毫不逊色。“那我等谭姑娘,你这个徒弟我教定了。”
谭安若跟随大理寺的人来到街上,这原是一起意外发生的案子。死者本在路上走得好好的,身旁路过的马忽然受惊,撞翻了隔壁摊子的油锅,一锅热油直直朝着死者泼去......死了人,州府就得派仵作前往验尸确定死因。而州府的仵作......刑部的仵作年迈,手中还查验着案子抽不开身,请其他仵作也需要些时间,州府就将谭安若请来验尸。“死者其尸皮肉皆拆,皮脱白色,着肉者亦白,肉多烂赤。”
谭安若确定:“死者的确是被热油烫死。”
至于这事后责任该如何归属,就得看洛州刺史怎么判。然而那油摊的老板却是个泼辣脾气,死活不认:“这怎么可能是被油烫死的,我看分明就是被他那马给冲撞到了,肯定是他那马给撞死的。”
马主人也不依,两人吵了起来。最后两人一致让谭安若评理。谭安若只能给出验尸结果:“死者身上并无撞击伤,他这是由于烫伤过重死亡......”油摊老板直接将地上的泥砸到谭安若身上:“你胡说八道,你就是那个谭鹤的孙女吧,谁不知道二十年前的旧案谭鹤就是凶手,你这个杀人凶手的后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验尸!”
“给我滚,大人我们要求重新派仵作验尸。”
“没错,我们不要杀人凶手的后人来验尸。”
“洛州前二十年都平安无事,怎么你一来洛州这案子就又发生了,依我看她就是杀人凶手!”
“她祖父上梁不正她这下梁肯定歪!”
“谭安若滚出洛州!”
谭安若也不知道为何忽然间矛头就指向她,但她瞧见了人群之中有人刻意在煽风点火。她想抓住几人,还未伸出手就被一群不明真相的百姓推搡在地上。大理寺的人上前,也只阻拦住了不明真相的百姓。一盆东西从人群中泼向谭安若,谭安若伸出手护住头,却见自己毫发无伤。抬头,原是宋九安不知何时出现替她挡住了。“大人!”
“没事先走!”
宋九安护着谭安若离开,沈枢则在后面将刻意寻衅滋事的人拿下。“索性只是水,若是热油大人可怎么办?”
“热油......大概会留一身疤,我留疤无碍,但你留疤我怕日后你会哭。”
“才不会。”
谭安若絮叨着:“今日之事是有人刻意诱导,我猜此人是想坏我名声。”
“可看清楚是何人?”
宋九安换了身衣裳,才从屋内出来。“看清了,这是画像。”
谭安若已经将几人的模样都画了出来:“我也是如今才知晓,二十年前原来就有传言说我祖父是凶手一事,如今,我又在洛州,此传言一经散播恐怕一时半会压不下来了,沈大人不让我参与此案是对的。”
“我定会抓住凶手,还你与谭鹤大人一个清白!”
同时宋九安也有些担忧:“对方既然已经开始算计你,近来......”谭安若点头示意。其实不用宋九安说,谭安若也知道近来验尸一事恐怕是轮不到她。不出所料,她应该要被停职了。次日,严知放便正式告知谭安若,暂停她大理寺仵作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