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和非晚陪谷南伊说了一中午的话。谢向云进屋来送了三碗汤圆,也跟着站在屋子里。谷南伊整天趴在床上,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可他们自己包的汤圆软糯甜香,口感极佳的糯米皮咬开后露出滚烫、流动的芝麻馅,确实让人胃口大开。两个小孩子是最不扛饿的,二人一口一口吃完了碗里的元宵,连汤都喝完了。谢向云见弟妹吃完,笑嘻嘻问他们:“元宵好不好吃?”
桑榆和非晚咂咂嘴,点头。谢向云循循善诱:“今天才煮了芝麻馅的,娘上次不是说还有山楂馅元宵?咱们包不包?”
小男孩没有说话,一双黑亮的眼睛露出些渴望。非晚自然也是愿意的,可她迟疑了一下:“可是,娘的伤还没好……”谢向云抚掌道:“那好办!上次娘带我们包过一次,我早就学会了。只要你们两个愿意,咱们下午就包!”
谷南伊手中拿着勺子,心里暗笑:向云是担心自己折腾这些会被两个哥哥骂,这才鼓动桑榆和非晚。不过,这几日她不能做饭,孩子们是要受些罪了,若是能做些元宵改改口味,也不是坏事。瞧着两个孩子心动的模样,谷南伊笑道:“前几天咱们才包过一次,向云应该都记住需要哪些东西了吧?你们若是想包元宵,也是很简单的。厨房里我已经做好了山楂泥,家里也有糯米粉,下午端到屋里来,我看着你们包就是了。”
孩子们欢呼一声,兴冲冲地出门去准备食材了。瞧见弟弟妹妹热火朝天地忙里忙外,坐在外屋、闲闲捧着一本游记在看的谢砚南皱眉:“你们这是又要折腾什么?”
谢向云没有搭理二哥,非晚兴奋的看向二哥,软软道:“二哥,我们下午要包汤圆!这次是山楂馅的呢!”
谢砚南中午也吃了一大碗芝麻馅的元宵,虽不如往年元宵节时在贵妃宫中吃过的那般模样精巧,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就连甜度都恰到好处。他从小爱吃甜食,只是这个爱好,多少有些孩子气,便不肯让人知道。山楂馅的元宵,那不是酸酸甜甜,更可口了?谢砚南心中微动,面上却一点都瞧不出来,反而嫌弃道:“三弟如今也不小了,一天到晚心里不装正事,就知道带着四弟和小妹瞎折腾。回头大哥回来,指不定要怎么考问你的功课。”
谢向云扭头不理他,桑榆和非晚早习惯了二哥时不时挑三哥刺的模样,也都没有什么反应。谢砚南只是嘴上说说,也没打算制止几个小的,更没兴趣和他们一起过家家。今日国父和大哥留他看家,正好让他松快一天。趁着谢见宵和谢初尧都不在家,谢向云成了上下乱蹿的猴子,哪里还能闲的住?等食材都准备好了,他便指挥弟弟妹妹一趟趟把东西搬到谷南伊养伤的屋里去,好不热闹。非晚又一次邀请谢砚南:“二哥,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做吗?包汤圆很有意思的。”
后者懒洋洋摇头。孩子们进了屋,谢砚南单手倚在小桌上,又闲闲翻起了手里的书。里屋时不时传来笑闹的声音,活泼开朗的非晚自然不必说,就连平时闷闷的桑榆,也咯咯笑了好多次,热闹得房顶都要被他们掀了去。有时,谷南伊带着笑意的声音也会飘出来,听着倒没有了她疼的死去活来时的哭腔,顺耳了不少。谢砚南暗想:他和大哥不在家时,谷南伊就是这样和他们的弟弟妹妹相处的?这女人,难不成真的想给三弟他们当母亲?谢初尧带着谢见宵回来时,孩子们的汤圆已经包好了,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点下午时的热闹。晚上煮了饺子,还顺带着煮了几个下午新包的山楂馅汤圆。孩子们抢着往谷南伊房间里送。吃完晚饭,谢见宵和谢砚南两兄弟凑在了一起。谢见宵道:“二弟,按国父的意思,等谷南伊的伤势好些后我们就搬去山下。你怎么看?”
谢砚南懒洋洋道:“没什么看法,搬就搬呗。”
谢见宵微微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谢砚南会有意见,再不济,也会说两句嫌弃谷南伊的话。此时,里屋传来了些争执的声音,两兄弟的谈话被打断,定神去听,竟是非晚吵着不肯走,非要睡在谷南伊床上,听她讲故事。两个男孩被谢初尧揪了出来,谢向云没有什么情绪,桑榆闷闷的,看上去十分不乐意。“国父,我也想听,听娘讲故事。”
小男孩忍了忍,最后还是小声说了一句。桑榆从小不爱说话,性子闷、年纪又小,谢初尧不可能像管束谢向云一样严厉,若是说重了,只怕他的心思会更闷。男人只好皱眉:“男子汉大丈夫,听故事像什么样子?”
他以为自己是在哄孩子,其实那张脸黑的像炭,不把人吓哭就算好的了。桑榆以为国父生气了,心里又在因为听不到故事而委屈,小嘴忍不住撇了撇,一副想要哭出来的样子。谢初尧头疼极了,正不知如何去跟他讲道理,便听谢见宵在一旁道:“四弟,过来。”
桑榆听话地走到谢见宵跟前,乖乖叫了一声:“大哥。”
对于弟弟们的管束,谢见宵自然有一份责任,他开口道:“若是想听故事,让二哥给你讲。瞧见他手里的游记没有?里面的故事也十分有趣。”
桑榆想说,二哥和娘讲的故事是不一样的,可到底没有敢开口。谢砚南抗议:“大哥,我才不会哄孩子!”
谢向云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凑热闹:“二哥不是什么都会?讲个故事而已,有什么难!”
谢砚南随手抄起桌上的书,在谢向云脑门上敲了一记。小胖子“嗷”地一声叫出来,跳脚道:“二哥,你怎么还打人!”
谢初尧瞧着眼前四个男孩吵吵闹闹的样子,竟觉得比在战场上杀敌还让他头痛几分,对不听话的兵士,别说罚军棍了,只要他冷着脸斥责几句,便无人敢冒头了。可对几个身份尊贵的皇子,谢初尧是能打,还是能骂?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错觉,觉得几个皇子都十分懂事听话?最后,还是谢见宵冷了脸,拿出了大哥的威严,把三个弟弟压下了。吵吵嚷嚷的一日,终于过完了。谢初尧睡前给谷南伊换了药,夜里躺在床上,不由陷入沉思——在他没把谷南伊买回家时,皇子和公主们有这么难养吗?还不是给什么吃什么,一个个比小鹌鹑还听话?谷南伊在家里待了两个多月,一切竟有了仿佛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挑食不必说,从前是他委屈了几个孩子;可龙生九子,性子各有各的不同,让他们扎堆生活在一起,从前怎么倒觉得没有什么矛盾似的?真不知这变化,究竟是好还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