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雷声,不时地敲打着这个初夏的黄昏,一道道闪电肆无忌惮地舞画着灰溟的天空,狂风恣意地摇曳着路边孱弱的小树,大雨如注,瞬间倾满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天地间眨眼变成了一个水样的世界。此时,在赢州市张鸣山的家里,似乎也在经历着一场风雨的洗礼。张鸣山,已过花甲之年,原是赢州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后因体弱多病,退休在家已有七八年了,妻子李秀兰原是农村户口,没有正式工作,结婚三十多年来一直跟随在丈夫张鸣山的身边,成为张鸣山的贤内助。他们膝下现有两个儿子,均未成婚,大儿子张雨亭,三十岁,现任赢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二儿子张子航,二十八岁,在赢州市兴和路派出所工作。这原本是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而现在,却因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令张家骤起波澜。事情就发生在二儿子张子航的身上。张子航,五年前在赢州市兴和路派出所当上了一名辅警,刚参加工作时,还算积极刻苦,奉公守法。然而最近这一年多,张子航的性情忽然有了极大的转变,他经常夜不归宿,行踪不定,对父亲的严辞,母亲的规劝都置若罔闻。前几天,他在赢州市金穗宾馆伙同他人聚众赌博,输后又出言不逊,出手伤人,因而被派出所拘留了15天并被辞退了工作。张鸣山听到这一消息,顿时暴跳如雷,指着儿子张子航破口大骂:“你干什么你啊?你虽然不是正式民警,可是你的一言一行依然代表着公安机关的形象啊!做警察就是要廉洁奉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你们警辅人员也不例外。可你都做了些什么?汹酒;赌博;闹事,你还懂不懂警纪警规?”
张子航坐在张鸣山对面的沙发上,他似乎有点满不在乎的样子,翘着二郎腿,连瞅都没有瞅父亲:“我不懂什么警纪警规,别和我说这些大道理,辅警算什么呀,狗屁不是,只不过是人家的一个狗腿子,临时工。”
张鸣山咆哮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怎能自暴自弃,不思上进,你连一个辅警都做不好,还想着能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真正的人民警察?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就你这中品行,也只配做人家的一条狗。”
听到父亲这么数落自己,张子航的脸有点挂不住了,盯着父亲张鸣山:“是呀,我是狗,可是这些都是谁造成的?是你!我的爸爸,一个曾经的赢州市公安局副局长,可是你给过我什么?帮过我什么?”
张鸣山站起身来,一阵咳嗽:“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何用别人帮你,不知自强自立,怎能成大器!”
张子航换成一脸无辜的表情:“是呀!我也想成大器,也想和哥哥一样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可是这些都是谁造成的,如果你从小就能对我和哥哥一视同仁,我何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你!张鸣山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妻子李秀兰用手捋着张鸣山的后背,连声叹息:“老张,你就少说两句吧!事已至此,还说这些干啥呢,徒伤身体吗!”
张鸣山因咳嗽而佝偻的身子半天方抬起来,唉叹一声:“我张鸣山从警三十几年,光明磊落,刚正不阿,如今儿子竟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来,这叫我的老脸往那搁呀!往那搁!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张子航哼了一声:“现在才知道要脸啦!早知道你也帮我一把,如果我今天站在哥哥的位置上,我也做个样子给你看。”
因为有些惧于张鸣山的威严,坐在张子航身边的哥哥张雨亭一直没有发话,此时他抬起手搭上弟弟张子航的肩头:“航弟,你还年轻,只要你努力,将来还是有机会成为一名真正的人民警察的!你为何要自甘堕落自暴自弃呢?”
张子航不屑地反驳:“机会?什么时候?猴年?马月?人都老了,还干个屁。”
张鸣山满脸通红,气喘连连:“你算了吧!就你这种心态,我也看透了,你在社会上不论干什么,都永远是个小混混。”
“那好呀!既然你们都这么认为,所以我就决定做混混了,做混混多好呀!自在,没人管,为所欲为,我既然不能在沉默中爆发,就让我在沉默中死亡吧!”
张子航现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张雨亭一时不知应怎样调解这场争端:“航弟,你就少说两句气话吧!爸爸也是为你好吗!”
张子航双目射出一丝愤怒:“你少说风凉话,是呀!你想得到的你都得到了,你想要什么,爸妈就给你什么,他们在你面前铺满的是一路的锦绣,而在我面前,他们给我的是什么?是一路的荆棘,也许他们从来就没有拿我当儿子。”
张鸣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用手中的拐棍敲着地板“咚!咚!”
直响:“对!我没拿你当儿子,那你还在这家里干什么?你滚!你滚!我就当没有你这儿子。”
张子航也腾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大声说:“好!我走,这个家我也呆够了,我再也不回来了。”
说着摔门大步走了出去。张雨亭慌忙喊道:“航弟!航弟!”
紧跟着追到了门口。张鸣山抬起拐棍将茶几上的茶杯扫在了地上,双目喷火,拉直了嗓子:“别管他??让他走??”张雨亭立时又顿住了身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旁的李秀兰一边搀着张鸣山,一边无奈地向张雨亭使了个眼色。张雨亭原本定住的手又拉开门追了出去。外面天色已黑,狂风还在乱舞,大雨滂沱。张子航就这样踉跄在狂风暴雨中,湿透的衣衫紧贴着他那结实的身体,显得他更加的冷傲和倔强。张雨亭追到了张子航的身后,一把扳住了他的肩膀,气喘吁吁地说:“航弟,别太任性了,事情起因本就是你的不是,爸爸虽然语气重了点,可也是关心你吗!”
张子航扭过身来,哈哈一笑,那笑声却包含着多少的酸楚:“关心我?谁关心过我,他们关心的是你,从小到大,家里有好吃的先给你吃,有好穿的先给你穿,有好用的先给你用,他们爱你疼你不知胜我多少倍。不错,你是很优秀,比我懂事,听话,学习又比我好,可是我也是他们的儿子呀!为什么他们能花那么多钱给你补课,送你上大学,又让你考警察,而对我却不管不问,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们,他们间接地葬送了我的大好前程。”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张子航的脸,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张雨亭长喘一口气:“航弟,你知道,咱们家那时家境不太好,在有些事情上爸爸妈妈可能偏向了我一些,可是爸爸妈妈也是爱你的呀……”张子航冷笑一声打断了张雨亭的话:“算了吧!在别人家,父母都疼小的,宠小的,而咱们家,却倒过来了,他们从不把我放在心上,也许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张雨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航弟,爸爸是对你严厉了些,在你心里造成了一些阴影,作为当哥的我也没好好照顾你,要怨你就怨我吧!就算是哥哥对不起你,行不行?”
张子航忽然怒目圆睁,眼中透着寒意:“你是对不起我,从小我一直让着你,那是因为爸妈偏袒你,我不怪你,可是现在我们都大了,你明知道我喜欢姚雪儿,你还蓄意接近她,如果没有你,她也不会冷淡我,你们都对不起我,对不起我??”说着用力甩开张雨亭扳在肩头的手,蹒跚而去。张雨亭呆住了,望着张子航的身影渐渐模糊,双手慢慢地耷拉了下去,默立在萧萧风雨中很久很久,任狂风卷起豆大的雨点击打在脸上,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