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骞而言,只要他的兵锋推进到长安城下,就是一种胜利。 对司马炎也有了交代。 不过陈骞的目标不至于此,他要把关中化为焦土。 作为士族,他早已知道这并非简单的东西之争,而是寒门庶族对士族发起的挑战。 还有羌胡等异族借秦国融入华夏。 陈骞天生就厌恶西北的蛮夷和野人,寒门庶族也就罢了,这些蛮夷有何资格能与士族相提并论? “敌军现在何处?”
“集结三万步骑,放弃郑县,避入霸陵。”
侄子陈粲道。 “算贼将有眼力!”
陈骞冷哼一声。 司马伷目光一闪,“不过长安有重兵防守,我军只怕难以攻陷!”
身为晋国的王爷,他可不想自己的性命丢在这里。 还是司马肜精明,主动要求留守潼关。 陈骞的持节之权,战时能斩两千石一下将吏,但绝管不到他们这些王爷的头上,陈骞和王濬都不想得罪司马家,所以只能听之任之。 “陛下若听吾言,数十万大军一举拥入关中,杨贼一门老小的首级早就悬挂在城楼之上!”
陈骞有些恼火,出兵之前商量好了的,出兵之后却变了卦。 听说贾充、石鉴还在争执杨贼在不在安邑城下。 在陈骞看来,简直贻笑大方。 管他在不在河东,几十万大军捅进关中,一鼓作气拿下长安,杨贼就败了。 司马伷咳嗽一声,“看来车骑将军颇有怨言!”
陈粲吓的一哆嗦,“叔父对大晋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他意,东莞王明鉴。”
司马伷眯起眼睛,看了看陈粲,又看了看陈骞。 陈骞心中一惊,司马家的水太深,表面上仁德,但私底下难说,尤其是司马炎,猜忌之心不下其父,这话若是传进他耳中……陈氏一门仕途堪忧,赶紧拱手赔礼,“一时失言,绝无怨心,只恨陛下身边有佞臣。”
司马伷眼珠子转了一圈,“哦?不知车骑将军所说的佞臣是何人啊?”
陈骞叫苦不迭,这话能说? 无论是贾充还是荀勖、何劭,背后都是一股势力,得罪任何一方,都会留下隐患。 所以他也就只敢招惹没有家族势力的石苞。 陈骞顾左右而言他,东拉西扯。 所幸司马伷没有深究,毕竟还要靠陈骞统兵,“眼下贼将屯兵霸陵,让出长安,车骑将军可有破城之策啊?”
“贼将退守霸陵,与长安互为犄角,此人还算有些兵略,贼将姓甚名谁?”
陈骞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眼力肯定不差。 陈粲道:“张特、字子产,当年为中军一屯长,是杨贼的元从。”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杨贼既然用他,必有过人之处。”
陈骞还是比较谨慎的。 但司马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感觉这个软柿子完全可以去捏一捏,“小小一屯长,若是能挡住车骑将军,天下人必笑我等无能!车骑将军若是无暇,本王前去取了他的首级,然后会军合攻长安!”
陈骞吓了一跳,司马家的几位,除了司马骏有一丝丝的才能,其他的实在是一言难尽。 尤其是这位东莞王司马伷,当年曹髦拔剑登辇,司马伷前去阻拦,本来可以把曹髦挡在皇宫之中,却被人家吓的屁股尿流。 成功让司马昭背上弑君的臭名。 派他去,万一有个闪失……搞不好陈家也跟着陪葬。 “既然郡王有意,不妨先破了这个张特,然后再攻打长安。”
陈骞觉得自己已经非常看的起敌将了。 毕竟他成名数十载…… 阴山之北,狂风呼啸。 天蓝的犹如一面镜子,白云被西风推动,向东南奔涌。 长长的青草不断起伏,露出战马的膝盖。 一望无际的草原,一望无际的骑兵! 全部归入玄、赤、蓝、白四面大旗之下。 这是马隆想到的最简单的办法。 草原上的部族太多,一个鲜卑就有上百个部落,还有乌桓、蠕蠕、匈奴、高车等其他叫不出名字的部落,各有各的语言,很难在短时间内完全整合他们。 所以马隆制四面大旗,三十六面小旗。 认旗不认人,旗指向哪里,义从和牧骑就杀向哪里。 “女人、粮食、钱财、衣服……”几个为首的蠕蠕大汉流着口水。 劫掠中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过马隆都督却有命令,不准伤害百姓,只准掳掠士族豪强的财物。 但命令是这么下的,怎么遵守就是他们的事了。 而他们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部将王延不忍道:“这些蛮夷一入河北,岂非祸害百姓?”
马隆摇摇头,“非也,河北豪强自后汉以来便强横,这些人能打破几个坞堡?不过是造起声势而已!”
“莫非都督要拿下河北?”
“河北豪强遍地,一次袭扰就想吞下偌大的地盘,当然不可能,别忘了,慕容、段氏、宇文三部盯着我们。”
“都督此次出兵只是劫掠?”
王延不甘心道。 幽州突骑被调往弘农,冀州军被调去上党,河北正是兵力空虚之时。 此次出兵弄起这么大的声势,一万中军,三万牧骑,四万义从军,在王延的眼中,完全能横扫河北,拿下几个郡县。 “当然不会如此简单,你只看到河北空虚,独不见洛阳空虚乎?”
马隆大笑着翻身上马。 “洛阳!”
王延全身一震。 即便打不下洛阳,只要能在洛阳周围逛一圈,对中原的震动也是可想而知的! 旋即热血沸腾。 眼下是七月,马上就是八月,大军一路挺进的粮食也有了…… “起兵!”
马隆挥动长槊。 大风之中,号角声接连响起,响彻整个草原。 玄、赤、蓝、白四面大旗猎猎作响,三十六面各色小旗在骑兵中穿梭。 用各种语言呼喊着。 接着便爆发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如同野兽的呼号。 各种乱七八糟的武器刺向天空,木棍、铁叉、骨头棒子…… 身上披一件兽皮就当是盔甲了。 不过牧骑和义从们的士气极其高昂。 秋季南下劫掠,本就是他们几千年的传统项目…… 大地也跟着震动起来。 骑兵背后是马隆制作的两千多辆偏厢车,上面放着粮草和军械,被驽马、骡子拖动缓缓向前。 骑兵、车队仿佛被西风裹挟着,浩浩荡荡、烟尘滚滚的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