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叶心怦怦跳,又觉是自己本就怀有非分之想,才对人家随口说道的话分外敏感。
“你骗我什么?”她有板有眼问白凝。
白凝低眸一笑,心底无奈。听得楚叶这般较真,她道:“我那日跟你说我会占卜之术,是骗你的。”楚叶对此事深信不疑,她解释一下比较好。 楚叶不语,她没有那么多八面玲珑的心思,很多时候别人跟她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对白凝的话更是没有半分怀疑。 她是率直的性子,从来不喜欢被人绕着弯哄骗。尽管能想到,那时白凝骗她是为了宽慰她。 沉默片刻后。 “我看着很好骗?”
楚叶嘟哝一声,有些不服气的意思。
白凝语塞,见她扁起嘴闷闷的,问:“生我气了?”这轻柔好听的一声钻进耳朵,楚叶心里的那点不畅快散得一干二净。就好像,被她骗也心甘情愿。 楚叶避开回答。“很晚了,你快睡,大夫说你要多修养。”
白凝抱抱她:“嗯。”
等枕畔的人合上了眼,楚叶依然没有睡意,想到白凝画她的那幅画,有些开心,再想到白凝的身体,又担心。 心里突然间填满了心事。 晚间楚叶梦到白凝还在咳嗽,咳着咳着,鲜红的血从喉间涌了上来,溅在被褥,溅在她素白的衣襟上,触目惊心。 楚叶惊醒。 屋子里蒙蒙亮,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白凝,虚惊一场,幸好是梦。 但白凝的情况不太好,她双目闭着,眉头紧锁,脸色异常惨白,唇变得干涸,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二小姐。”
楚叶轻声叫她。可完全叫不醒,白凝只是颤着身子,直冒冷汗。
楚叶立即翻身下床,去叫暖画请大夫过来。 …… 白凝病重昏迷了。 她身边自然有许多人忙前忙后照顾,楚叶没有机会靠近,只能远远望着。 楚叶听到白夫人在埋怨丈夫:“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女儿?凝儿从山上被救下来就病了一场,还未痊愈,你又让她去阁楼思过,她的身子怎么受得了?”这天白府请了很多大夫,进进出出,问诊的问诊,抓药的抓药,慌乱忙碌。 楚叶候在长廊外,就这么从天光到黑夜,星星月亮都出来了,她整整站了天,也没听到白凝醒来的消息。 空气宁静得让人烦躁。 楚叶时不时看向白凝的房间,想进去陪她,可又轮不到自己去陪。她突然强烈感觉到,就算她私下和白凝再亲密,可她们终究是两路人。 直到夜深。 楚叶远远听到房里传来一声“小姐醒了”,她吁了口气,攥着衣角的手才松开。 白凝睁开眼时,身边候了许多人,她看了一圈,问暖画:“楚叶呢?”
楚叶看到人渐渐散了,暖画一路小跑来找她,“楚姑娘,小姐想见你。”
“嗯。”
楚叶表面平淡应了声,心底却欣喜得要命。
屋子里有着一股药香味。 白凝躺在床上,额角冒着虚汗,脸色憔悴,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 楚叶本想说两句关心的话语,但喉咙发涩,说不上话。 白凝朝她笑了笑,“我睡了很久?”连笑容都是苍白无力的,楚叶抿抿嘴,“嗯。”
见白凝现在的模样,她不仅喉咙涩,眼睛也涩了起来。
暖画送了燕窝粥和汤药过来,“小姐,你先喝点粥,再把药喝了。”白凝摇摇头,她现在实在没什么胃口。 暖画为难。 “要喝的,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楚叶急了,对暖画道,“我来吧。”
“也好,那麻烦楚姑娘,一定要让小姐吃点东西。”
暖画知道,白凝和楚叶关系要好,楚叶劝她,比自己管用。
“嗯,我知道。”暖画离开,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楚叶才不再拘谨,她在床畔坐下,搂着白凝起身。白凝双臂勾住她脖颈,被半搂半抱着,才坐起来。 楚叶让她身子倚着自己,将头靠在自己肩上。她近距离看着白凝惨白的脸庞,没说话,盯了许久。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这叫没事?又来哄自己。楚叶不问她要不要喝粥,自作主张地拿起碗勺,舀了一小粥,小心翼翼吹凉了,再送到白凝唇边。 她不怎么会照顾人,从小都是兄姐疼爱她,后来楚兰双目失明,也不让她照顾,阿姊总是要强说,自己一个人能行。 白凝没有胃口,可瞧楚叶巴巴看着自己,等自己吃,还是张开唇,抿了一口。 她吃得吃劲,一次只能吃一小口。楚叶便耐着性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尽管动作笨拙,却温柔贴心。 白凝只吃了几口,她问楚叶:“你等了我一整天?”
楚叶默然。 果真如此,白凝又问:“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我不饿。”
楚叶继续给她喂粥喝,“你先喝了粥,再把药喝了。”
白凝不再张唇,“你若不吃,我也不吃。”
楚叶听了,直接把白凝不吃这勺粥送进了自己嘴里。 “好了,我吃了。”
白凝忍不住笑。 楚叶想再给她喂,看了看手里的勺,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欠妥,她收回手说:“我去另外盛一碗。”
白凝叫住她,“不用。”
“我吃过了……”楚叶说一半安静,她瞧见白凝张唇,主动吃了自己的这一勺粥,丝毫不介意。 “你也吃。”
白凝说着。
“嗯。”楚叶自己又喝了口,唇碰到白凝嘴唇碰过的地方,掀起异样的感觉,好像有着肌肤之亲似的,温热的粥却灼烫着唇。
喂白凝喝了粥,再服了汤药,楚叶才放心些,白凝靠在她身上,又小睡了过去,她有气无力,病殃殃的,好像再经不起半点风吹。 你救我出去,我也不过多活个一年半载。 楚叶突然想到白凝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多活一年半载。 越想,楚叶鼻子越酸,她低头去看白凝,只剩一年半载的时间了么? 她想抱着白凝躺下睡,轻微的动静弄醒了白凝。白凝直直望着她眼眸,红通通的。 “怎么哭了?”“没。”
楚叶别开脸,企图为自己狡辩。西州民风剽悍,总是瞧不起爱哭的人,她纵然想哭的时候,也能忍住眼泪。
“怕我醒不过来?”楚叶看向她:“你不许这么说!”
白凝瞧见她眸子更红了,她朝她笑,伸手摸摸她脸颊,指尖擦过她泛红湿润的眼尾。 这温温柔柔的触碰,让楚叶眼角彻底湿了。 白凝见她竟然哭了,心间也酸涩,她宽慰着楚叶,“我没事,好好养几日,便会好起来了。”
楚叶红着眼眶:“你总是骗我。”
“你……”白凝看她这般,张了张薄唇,“舍不得我?”
楚叶沉默。 “等你回了西州,我们,我们也是见不到面了。”
白凝落寞笑说。
“不一样。”即使她们会分开,见不到面的日子,她也希望白凝能好好的,楚叶心头涌上酸楚,眼泪径直掉了出来,她原以为自己不会落泪的。
“我真的没事。”白凝连连跟她解释,“我跟你说自己只能活一年半载,是哄你的,我那时不想拖累你。”
楚叶愣住,“可外面的人都说你……” “外界传言,不可尽信。”
那些传言白凝比谁都清楚,别人只是消遣调侃,大概只有楚叶,会这么真情实感地为她伤心难过。她贴近楚叶脸旁,帮她细细擦着眼泪,鼻酸笑了笑,“傻瓜,你怎么什么都信?我虽病弱,倒也不至于短命。”
外面所传是假的么?楚叶半信半疑。 “这又要提起顺王府。”
白凝想了想,还是同楚叶解释,“十六岁那年顺王府的人来府上提亲,我父亲知道顺王这人私存谋逆之心,不愿与他为伍,又怕明面上拒绝惹祸上身,便以我天生病弱为由,推辞了。后来,这事儿就在京州成里传开了,变成了各种说法。”
这么多的弯弯绕绕,楚叶皱起眉:“你莫要骗我……” “不骗你。”
白凝无奈笑,“叶儿,我以后都不骗你。”
有白凝这一句,楚叶这才信了。她探着脸,让白凝替她擦干眼泪,乖巧开心。 “定是那人娶不到你,才到处传言诋毁你。”
楚叶愤愤说道。
“未尝是件坏事。”白凝笑得从容,她仍抚着楚叶脸颊,“我也不想嫁给那些臭男人。”
楚叶想想,白凝说的话甚是有理,她也想象不到,有什么样的男子能配得上白凝。 “眼睛都哭红了。”
楚叶别扭转过头,白凝的这一声心疼,又可以让她甜上许久了。 第二日,来照料白凝的人变多了。白凝却都打发了出去,还跟暖画说,自己想静养,不让任何人打扰。她只留了楚叶在身边。 暖画一一应了,她心里也纳闷,为何小姐总是只要楚叶陪着,每晚还睡在一块儿,弄得不像护卫,倒是像小情人一样。 不过这大胆的话,她自然不敢说出来,也只是心里想想。 单独跟白凝在一块儿的时候,楚叶又恢复了无拘无束的模样,她不用戴面具,也可以同白凝…亲近。 白凝在床上躺着修养了两日,气色渐渐好了起来。 楚叶还是一口一口地喂药给她喝,悉心照顾。 白凝在床上躺久了闷,便想起来把前几日没画好的那幅画完成。 楚叶半分也不许,“你要好好歇着。作画又要费神,不可以。”
“那我也不能成日在床上躺着吧?”
白凝苦笑,她看见今日又是晴朗,有阳光洒进屋子。
“叶儿,”白凝温声叫她,“我想晒晒太阳。”楚叶被叫得心痒痒的,她望着床上躺着的白凝,不施粉黛长发松垂的模样,没有平时外人面前冷清,多了妩媚动人。不知怎么,她瞧着这幕都要脸红了。 白凝裹了外裳,想要下床。 “我抱你去。”
楚叶说着弯下腰。
白凝没拒绝,楚叶靠近时,她主动伸臂圈住了楚叶脖颈,抱稳着。 楚叶将她从床上抱起,两人脸庞近了近。楚叶略微心猿意马,她身上的药香也好闻。 往窗户旁的椅子走去,楚叶走得有些慢,故意,想多抱会儿。她注定是要和白凝分别的,所以她分外珍惜这一点点的亲近暧昧。 楚叶搂着白凝在椅子上坐下,温暖的阳光铺在她们身上,映得眼眸亮亮的。 楚叶还没直起腰。 “你保护其他女子的时候,也这么贴心么?”白凝不禁问她。
楚叶看她,“不是。”白凝心跳着,追问:“那为何对我如此?”
为何,为何…… 楚叶脑子里早就有了答案,她稍顿,“我的命是你救的。”
白凝微微一笑,“我的命也是你救的,你不用因为这个对我好。”
楚叶“嗯”了声,她想起兄姐时常告诫她的,切不可对自己的雇主动感情,他们一介平民,是不会跟这些显贵有结果的。她想兄姐一定猜不到,她非但动了感情,还是对一位女子。 她们安静晒着太阳,白凝又靠在了她的肩上。 她悄悄看白凝,希望时间再过得慢一点,阳光再暖一点。 然而这世间总是事与愿违。 楚叶晚上又收到了大哥的来信,楚护说顺王府的余党已经抓住了,还告诉她,明日要去执行下一个任务。 怎么来得这么快。 白凝听到余党落网的事,也沉默了良久。楚叶自然是会走的…… 晚上洗漱过后,楚叶照旧上了白凝的床榻。 白凝淡笑问她:“你明日就要走了?”
楚叶如鲠在喉,点头。 她们在床上躺下,一言不发,但对视一眼过后的拥抱默契。 楚叶抱紧怀里的人,心跳比任何一次都快,又怅然若失。 白凝又抚过她后背,记起,“都好些日子没擦药了,我再帮你擦擦。”
楚叶眷恋抱着她,“好。”
面对面在床上坐着,白凝拿了白玉膏,盯着她。 楚叶难为情,往日自己解开衣衫的时候,白凝总是会目光回避一下的。 白凝瞧着她笑了笑,但还是没有扭过脸。 楚叶不再忸怩,当着白凝的面,低头褪下了自己的中衣,直脱到只剩一条肚兜。她烫红着脸,乖巧在床上趴下。 白凝探过指尖,触上白皙的背,她察觉到楚叶身子轻微动了下,她指尖也动了动。 “疤淡了些。”
白凝在那条长长的疤痕上抚着,眼神跟随游动,从后背到那节瘦腰。
楚叶被碰得难耐,似乎比任何一次都要敏感,她闭上眼,悄悄深吸了吸气。 “这道疤是怎么伤的?”白凝问。
说些话能转移注意力,楚叶又好些了,她只说过这疤是自己十二岁时伤的,却没说细节。她稍稍回过头,看着白凝,开始赘述起来。 她告诉白凝自己是怎样被兄姐从雪原里捡了回去,又是怎样成为一名护卫。 她说了第一道疤是如何来的,第一次昏迷在血泊里的时候又是如何的害怕。她从不跟别人坦白自己会害怕,连在兄姐面前都不曾承认。 那年她才十二岁,她第一次杀人,也第一次受伤,那些画面变成了梦魇一般的存在,她到如今还常常梦到。 白凝听着她的故事,手指还抚在她的伤疤上,“那时候疼吗?”“疼,疼得要命。但我不敢在阿姊他们面前说疼,我怕他们担心。”
这么说不符楚叶的性子,但她望着白凝,就这么说了,她想白凝一定会心疼她,然后哄她。
白凝心头一热,她俯下身,贴在楚叶后背的疤痕上亲了亲。 楚叶霎时浑身泛麻,白凝的发丝落在她背上,温热的吻也是。她没想到白凝会这样哄…… 白凝顺着长长的疤痕一路往下,一点一点亲着,带着安抚的味道,也带了其他。 楚叶后背紧绷起来,大脑茫茫然了,她手心攥住被褥,呼吸混乱了,又不敢发出太重的声音。 吻到腰间的时候,白凝气息也重了,她按着楚叶的腰,在她带着疤痕的腰侧,反复落下细细亲吻。 楚叶终是没控制住重重的呼吸,轻叹着气,原本紧绷的身子,也转而变得酥软。 “嗯——”她喉间溢出一丝极轻的叹息,白凝每贴在她后腰亲吻一下,她的腰便忍不住颤着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