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又到校场去看夏将军操练兵士了。我正在房中绣着手中紫藤,是下人前来禀报说王爷不在府中用午膳了。
也好,我本就不愿见他。 我伸出手指抚摸着绢帕上的紫藤花,想起了我的少年郎。他的生辰将至,待我绣完这块绢帕,便可以当做贺礼赠他了。 紫藤花绣好之后,我又在其旁侧绣上了一男一女二人并“钟陵”二字,他看到后定会明白我心中所想。 晌午用膳时,王爷确实不曾回府,只是到了晚膳,他却领了夏将军回来,说是要好生招待一番。 我走到膳厅时,二人已在桌前说笑,下人正为他们布菜。 夏将军见到我后便起身见礼,我打量了她一眼,随口应了一句便让她坐下了。 这个夏将军虽一身戎装,眉眼中尽显英气,但在王爷身边却依稀带了些小姑娘神态。 我在心底摇了摇头,王爷既是有意于她,大可在赐婚前便向陛下请旨迎娶,也不至于如今要将戏演到我眼前来。 “当年本王深陷战场身负重伤,若非光柔悉心照料,或许本王早已躺进皇陵,王妃可要好生谢过才是。”我轻笑一声,谢了她照料王爷一事,正好我做不来这些活,请她今后也要多多费心就是。 说完我便回到房中继续绣着我的绢帕,静待能见到他的那日。还有三个月,我定能完成。 一连几日,王爷都不曾回府了,我虽觉清净自在,但难免府中下人会有微词,我只好做个样子,前去校场看他一眼。 校场上并无兵士,我只看见场中有两人正在策马驰骋,好生恣意。 “王妃怎么来了?”
王爷骑马来到我身前,日光照射在他身上,刺痛了我的双眼,一瞬间将我恍惚,令我有些看不清了。 我抬手放在额前遮挡,王爷见状挪了一下马身,为我挡住了阳光。 我与他随口闲谈了几句,随后告知了他此行目的,岂料他若有所思了一番,却说近日都要住在营中,并即刻命人前往王府去了日常所需之物。 “王爷,营中陈设粗陋,还请您回府居住。”
夏将军在一旁拱手推辞,王爷却说从前住在营中也并无不妥,执意住下了。 “本王还要同光柔切磋马术,外面日头大,王妃还是早些回府。”
他说完后便策马离去,倒是夏将军朝我颔首致礼后才追了上去。 回府路上,侍女吐露不满,说王爷此举分明是故意羞辱我,我却不以为意。一个不在意的人,他如何做,与我何干呢? 后来陛下得知此事召我与王爷入宫,严词斥责他冷落妻室,又命他每日须回王府过夜,并且要多来我房中。 他表面应下,与我并肩回了王府。 “原来王妃还会告状,本王还当你只会忍气吞声呢。”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做辩驳。他不回府,我开心自在还来不及,怎会将此事当做委屈告诉陛下。 不过,究竟是何人呢? 一月后便是太子寿辰,东宫大办筵席宴请百官。身为太子弟媳,我自然也要献上贺礼,于是将我的那份随王爷的一同送过去了。 今日我与王爷一同身着月牙白色衣袍并肩入了宫,而一入殿门,他便拉过了我的手,径直走到太子面前贺寿。 “大哥,二弟携王妃前来为你祝寿。祝皇兄早日得偿所愿、觅得佳偶。”
太子神色温柔地回复着他,仿佛听不出来是讽刺一般。 “今日看二弟与王妃携手前来,也不枉大哥请求父皇教导一二了。”
原来是他。原来他依旧挂念我,他知道我与王爷并不和睦,还觉得我受了委屈。 可我并不委屈。想必陛下对王爷的一顿责骂,也是他担下不务正业的指责才换来的,我该如何还他? 入席之后,王爷几番低语讥讽,我都毫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他,高坐殿中的太子殿下,我的少年郎。 回府之后,我从发髻上取下那支镂空石榴花珠钗,放在手中一寸一寸地抚过。 这是我及笄那年,太子赠予我的。他说他找了满城也没有能与我相配的发饰,于是请最好的簪娘按照图纸将它制出后,又亲自在上头刻了极小的一个“逸”,才用绢帕包了悄悄给我送了来。 自那日起我便终日爱将它戴在头上,但成婚后便再未拿出,珍藏于妆奁之中。 “王妃真是好绣工啊,这帕上之人若是细瞧,本王都怕他们活了。”
我赠予太子的绢帕,怎会在王爷的手上! “为了向大哥传情递意,你竟绣满了紫藤花,还不惜自比低贱歌姬,真是情深啊。”
“王爷同样心有所属,又凭何苛责于我?”
“本王那是为了你!也罢,今日本王帮你了结便是。”
他将那方绢帕放入了灯罩,并将我横抱起来扔上了床榻。 一年后,王爷在太子寿宴上联合夏将军集结大军谋反,最终如愿登上皇位,囚禁了皇帝、射杀了太子。 在我原本以为他会将夏将军收入后宫甚至立为皇后,谁知他只是封她一品大将军,并赐婚丞相之子,却是立我为后。 “颜儿,你已如愿成了皇后,还有什么不满足,快下来!”
王爷带人匆匆赶至,想将我从悬崖边上劝回去。 如愿?原来我与太子之间种种情意,他只当我是攀附皇室、觊觎后位。 “是啊,我如愿了,可是唐迹,你不配!”
我转过身,云雾之中似有我的少年郎,我朝他奔赴过去,如今才算是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