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某大学里,一天报到,三天开会,宣读论文、会议讨论,茶歇、聚餐,和一些专家、学者、教授聊天、喝酒、讨论问题、交流如何申请项目、骂举报老师的学生、发牢骚,都是老一套,比较大的收获是认识了一些港、澳、台和日、韩的学者。
第五天上午,举行会议闭幕式,结束之后,大家就相互道别,陆续离开。 有四位以前认识的年轻教授来私约我,一起去东莞“开开眼”,我没兴趣,拒绝了,我下周还有课,还惦记着店里的生意,想赶快回去,订了下午4点飞回去的机票。 中午吃过午饭,回到宾馆房间里,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来的时候背着个旅行背包,里面只有资料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回去不过又增加了点儿会议资料和几本学者们赠送的个人新著。 刚收拾好,听到有人敲门,过去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壮汉,都皮肤黝黑,一个穿着短袖白衬衣,一个穿着黑体恤。 “请问,您是宇天龙教授吗?”高个的操着广东味儿的普通话问。
“哦,是的,请问你们……” 我的话音未落,两个人同时举起了两个小本本,是警官证:“我们是深圳市公安局的,请您跟我们来一下。”“什么?公安局的?”
我不由地一愣——这两个是便衣警察。
犯事儿了?不能啊,我来这里就开了三天会,除了开会啥事儿都没干,甚至都没出去逛逛。 再看看,两个人一脸和气,说话也和气,还说“请”,最主要的是没上铐子,好像又不是因为犯事儿来抓人的。 “是的,宇教授,我们奉上级的命令,来请您啦。”高个说。
“什么事?”“这里不好说的,到了您就知道嘞。”
高个说:“事情很急的,请您马上跟我们走吧。您可以带上您的东西哦。”
虽然说话客气,口气却是不容置疑。 我不知道什么事情,满腹狐疑,还是取了背包下楼,办了退房,跟着两名警察出了宾馆,门口停着一辆警用吉普。 坐车到了深圳市公安局门口,下车,两个领着我往里走,门口站岗的警察还给敬礼,大概这两个也是官儿。 乘电梯到了五楼,被让进了一个接待室,搭眼一看,里面有三个人,两个穿着白色警服,一个蓝灰色警服,两个白警服的显然是官儿。其中一个认识,竟然是公安部的朱科长! “哦,宇教授,又见面了。”
朱科长站起来,过来和我握手,一脸的兴奋:“原来你真的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朱科长,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脑袋雾水,可隐隐地感觉到事情不妙。
他给我让座,又给另外两位作了介绍,一位是深圳公安局的领导,另一位是朱科长的助手,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姓梁。 “宇教授,不好意思,这次请你来,还是关于那个黄金印,也就是镇海魂的事情。”朱科长说。
“可那个,我和鲁老先生已经看过,我们也在报告上签过字了。”“不是那个事情,我们遇到麻烦了,而且是超级大的麻烦。”
“怎么?”
“那个黄金的镇海魂被抢了!”
“啊?!”
我脑袋嗡地一声,心里突突乱跳:“朱科长,您可别吓唬我。谁那么大能耐和胆子能闯到部里去抢东西?活腻歪了?”
“不不,不是在部里,是在香港。”
“香港?你们把那金戳子送到了香港?”
“对。这是部里的决定。”
朱科长说,他把我们的鉴定报告向部里领导汇报了,领导们都半信半疑,这事儿的确太邪乎,令人难以置信,可他们又解释不了海中浮尸造成瘟疫和向香港方向漂的事实。 还是如朱科长说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最后决定,把那黄金戳子送还给香港,告诉他们我们鉴定的结果,要求他们:一是找个远离香港的地方把金戳子保管起来,防止再有浮尸漂向香港;二是让他们按照金戳子的形制,全力追查另外的镇海魂,特别说明,另外的镇海魂可能是银的、铜的、铁的、锡的,但绝对不会是金的。三是在其他镇海魂没找到之前,让他们警告沿海的船只和渔民,发现浮尸不要私自打捞,要立刻向香港政府报告,由政府出面处理。但是要求不要张扬此事,要秘密行动,以免引起恐慌。 香港那里的人比内地人迷信,一听这话,都信了,也都吓毛了,立刻紧急行动,撒出警力去荷里活道、摩罗街等处的古玩文物市场,全力追查;同时成立了一支专门防疫应急队伍,随时准备处理出现的浮尸。 他们选了一个在横澜岛以南十几海里的一个有驻军的小岛,想把金戳子送到那里去保管起来。他们派了一辆运送囚犯的囚车和两辆警车护送到码头去乘船。 在半路上,遭到了两辆大卡车的冲撞,两辆警车和囚车都被撞毁,里面的警务人员有死有伤,而那个装金戳子的保险箱被抢走了。警方赶来增援,不仅飙车还发生了枪战,当场击毙一人,是香港本地人。 我问:“什么人干的?”
“暂时不清楚,可真的不像是搞贩卖文物的人干的,他们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能力。”
“那么,就算被抢了,也没出香港,让他们去找啊。”
“找了,也找到了。”
“哦,那不很好嘛。”
我抹了一下额头,精神略微放松。
“好什么?警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回来了,可找回来的不是一个,而是四个!”“什么?四、四个?怎么可能?”
我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事实,我亲眼见了,那四个都一模一样,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朱科长声音里带着懊恼:“他们请了几个香港的鉴定师来鉴定,可鉴定师们争得头破血流,最终也分不清真假。他们没办法了,只好又向部里求援,我又被派到了香港,可我也搞不清楚,就又想到了你和鲁老先生。我给白雍剑局长打电话,他说鲁老爷子年龄大了,不可能来,可是你却正好在深圳,就在香港边上,所以我就火急的赶来了。”
“是这样啊,”我松口气,原来是找我再做鉴定,那倒好办了,就说:“那么,那四个东西在哪里?拿来我看看。”
“在香港,我没带来。”
“您怎么不带过来?”
“你知道都被抢过一次了,我还会冒那个险吗?”
“嗯,也是。”
“现在,你立刻跟我去香港。小梁,去开车,马上就走。”
“喂喂,朱科长,我、我可不想去香港。”
我是打心眼里不想去,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什么?宇教授,这是国家大事,国家需要你的时候,你能推吗?”朱科长一脸严肃。
“正因为是国家大事儿,我才没底。其实我没什么本事,怕耽误事儿。”“你别谦虚了。你前不久在以色列搞的那一出,不光帮大使馆解了困,还把老美那几个国家都涮得团团转,干得漂亮,连外交部都给你嘉奖了,你还在乎去香港?这再怎么说也是在自己的国家,你没底什么?”
我咬牙找借口:“我都订好了下午4点回去的机票了,家里和学校里一堆事儿。再说了,去香港要办各种手续,我什么都没……” “机票退了,家里的事也推推。学校那里部里会给打招呼。至于手续,你和我一起去,担心什么手续?这还要你操心?”
我嘟囔着:“我给老婆说了今天回去的,要是说不回去,她得以为我去东莞……我都没法解释……” 朱科长皱了一下眉,拿出手机就打电话,还开了免提,大概是故意让我听见: “喂,老白,我,老朱。”
“啊,老朱,接到人了?”
里面传来白局长的声音。
“对,接到了,有老同学就是给力。”“那就好。还有什么指示?”
“现在得麻烦你,给宇天龙的爱人打个电话,就说他被部里紧急征调了,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今天不回去了。”
“嗯?这事儿还要我给打电话?他自己不能打?”
“你得亲口给他爱人说,否则她会觉得是宇天龙编谎去东莞泡妞儿。”
“哈哈,那倒是真的,这小子就喜欢美女,也难怪。行,我给打。哎,宇天龙是不是不愿意干?”
“看上去有抵触情绪,态度很不积极。”
“这小子就那熊样儿,文武全才,一身的本事,就是不爱用,一听是公事儿就他妈的想着法儿地躲,我都尅过他好几顿,他就那臭德行。你给他找个美女他就来精神了。哈哈哈。”
“哦呵呵,这样啊。好吧,等我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朱科长看着我:“这回你放心了吧?”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也突然明白,这时候说什么都没鸟用,不去也得去了,这就是强行抓差,有点被绑票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