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事故
王宣嗤笑了一声：“干了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感觉？平常呗！”王源接口道：“嘿嘿，王哥，那么多小道消息，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啦？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八卦，”王宣用夹着烟头的手指一点王源，吓得王源蹲着往旁边一蹦：“到什么时候才能涨点出息？”
刘欢嬉笑着手扶了我的肩膀，站了起来：“说得轻巧，王哥，别掉以轻心，老崔的事就是 前车之鉴！”
王宣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了烟雾正色道：“嗯，我跟工人都交代了，安全第一，其他的都是扯淡，”他看着袅袅上升的烟雾缓缓散去，继续说道：“要是真像小道消息传的那么邪乎，那也不是咱小老百姓能解决的......” 这时，王源盯着远处脚手架的方向神色大变，用手一指桥下：“我靠！看，好像歪了！！”
王宣和刘欢转头望去，刘欢漫不经心的说道：“别瞎说！咱们干工程的最忌讳这种......靠！”
王宣仔细看了看脚手架，一边看一边站起身来，向脚手架方向狂奔而去，还大喊着：“叔！老平！”
原来，王宣看到那已经搭起来五米多高的脚手架，正朝着在脚手架旁边帮忙递东西的王超方向倾斜，而且越来越快。 脚手架上的老平已经发现了，但是他站在脚手架上有点手足无措，随着脚手架的偏移，口中“哎！哎！”
的喊了几声，王超正蹲在地上拿脚手架上的配件，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脚手架的状况，一听到我喊他，回头一看，刚好脚手架上传来老平的喊声....
情急之下，他马上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身，刚跑出两步，刹那间，脚手架连带着架子上的老平，“咣当！”一声巨响倒在了马路上！掀起了一片灰尘.....
钢管，扣件，螺丝各处飞溅，发出的落地声音不绝于耳，有的甚至发出了点点火星！ 王宣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脚手架旁，王源和刘欢也紧跟其后。本来离得就不远，王宣几步就到了，仔细一看，王超因为躲闪的及时，没什么问题，只是脸色煞白，应该是惊吓所致。 王宣急忙往脚手架望去，只见脚手架此时已经乱七八糟了，钢管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上，各种工具零件满地都是，老平被几根钢管压在下面，发出凄惨的喊叫声！ 王宣来不及再管别的了，招呼一声：“叔！快来帮忙！”就急忙开始收拾起拦在面前的障碍物，一边扒开钢管和零件，一边大声呼叫：“平哥！你怎么样啦！没事吧？”
不等老平回答，又头也不回的喊道：“刘欢，叫救护车！王源，给项目部打电话！”
说起来话长，但是从王源发现脚手架歪了到现在，才不到三十秒的时间！ 这时，被钢管压住的老平也断断续续的出声了：“宣，没，我，应该没什么事......”声音嘶哑异常。 王宣和王超合力没一会儿就把压在老平身上的钢管扒开了，王宣冲上前去，弯下腰急忙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平，只见老平半躺在地上，身下还有几根钢管，倒是看不出有出血的地方，他来不及多想，凑近了用手小心翼翼的上下摸了摸老平，老平开口说话了：“宣啊，我应该没事，不疼！”
王宣也不理他，王超也凑过来看了看，确认没有压着的地方和别的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的说道：“呼！没事，没事，老平，感觉怎么样？”
老平哼哼唧唧的：“就是脚，脚上有点疼，浑身使不上劲儿！”
王宣和王超一再和老平确认了没有别的问题，才上手想把老平从钢管堆里抬出来，这时，刘欢打完急救电话，也过来帮忙。三人七手八脚的把老平抬出来，放到旁边一块平地上，把老平小心翼翼的放好，王宣冲着老平的眼睛伸出了一个手指：“平哥，只是几？”
这时，从王宣身后的另一个脚手架方向又传来了一声巨响，“咣当！！”
王宣心里立时“咯噔”了一声，心想：“完了！”
他面色大变，马上扭头大喊：“锁哥！！”
刚喊了一声，却看见刚才正在脚手架上干活的铁锁正往这边跑了过来，总算是心里一松，差点腿软的摔倒在地。
别说脚手架倒了，就算是碎了都不要紧，只要人没事就好！ 王宣心里这样想着，左右看了一眼，王超、刘欢、王源都脸色发白，显然都受到了惊吓，王超明显的手脚发抖，有点站立不稳的样子。 铁锁这时也来到了王宣身边，同样后怕不已：“宣，这时怎么回事啊，老平没事吧？”声音带着颤抖。
王宣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应该是铁锁看到这边的脚手架倒了，马上就爬下了另一个脚手架，想过来看看，帮帮忙，两个脚手架相距二十多米，他刚爬下脚手架跑了十几米，另一个他工作的脚手架就也塌了。 王宣也顾不得其他了，敷衍的回了一句：“刚才看了，应该没什么事儿！”然后继续给老平检查，刚才伸出手指问他是为了确认一下老平有没有脑震荡的症状。
几人都围在老平身边，一番问询和检查之后，才终于放下心来，老平的左脚踝肿了，不知道是挫伤还是骨折，万幸别的地方没有明显的外伤，当然，具体情况还是要去医院详细检查之后才能确定。 这也算是好消息啦！ 项目部的人来了，老金带着杨经理，还有工程部的部长冯双喜，生产经理李德军，王宣让刘欢和王源去和他们介绍一下情况，等确认了老平真的没有别的事情，才走了过去。 杨谦一见王宣走了过来，连忙问道：“怎么样？人确认没问题吗？”神情郑重，脸色铁青。
王宣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没事，就是左脚踝有些肿了，目前还没有发现别的问题。”然后转头问了刘欢一句：“救护车来了吗？”
“正在路上，再有十几分钟就差不多到了。”
刘欢答道。
王宣又对杨谦说道：“去了医院再具体检查一下，才能确定。”王宣又给各位项目部的领导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这时，救护车的鸣叫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医院。 “跟杨总汇报了吗？”
医院的大门口，王宣取下嘴里叼着的半截香烟，对刘欢问道。眼中却是望着医院中来来往往的人流。
“说了，总算是万幸，没有骨折，只是拉伤！”刘欢吐出了一口肺中的烟雾说道。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我留下了一个工人陪护，你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咱们就可以回去了。”王宣夹着烟头的手好像还有些颤抖：“现场还有不少事情呢！”
王宣的皮卡车行驶在车流中，和刘欢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王哥，给工人放下钱了吗？”
“放心，医疗卡，饭卡都充值了！”
“响起另外一个脚手架，我现在还后怕呢，幸亏，那个叫铁锁的工人及时爬下来了.....”刘欢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身子一松，往靠背上一软。 王宣开着车，目不转睛的叹了口气：“唉！”
“哎！王哥！”
刘欢有些激动的向左前方望去，手也往前指着：“大悲院！”
王宣循着望去，然后微皱起眉头：“大悲院怎么了？”
“你不觉得咱应该去拜拜吗？”
刘欢理所当然的答道。
“你现在怎么也变得神神叨叨的了？跟刘新平学不出好来！不去！！”大悲院是津城有名的佛教寺院，始建于三百多年前，由天王殿、大雄宝殿、大悲殿、地藏殿等组成，占地五十多亩，寺内建筑庄严肃穆，楼台遍地，佛像宝相庄严。 王宣和刘欢走在寺院中的汉白玉甬道上，两人闻到悠悠的檀香味道，都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王宣只觉得因为今天的糟心事而浮躁的心情都有些平静下来了。 远处佛堂内传来了似有似无的喃喃佛语，加上院内袅袅的飘烟从香炉中缓缓冒出，衬托着此处竟真有几分极乐的意境。 俩人从知客处捐了点香火，各取了几炷香，来到大雄宝殿前。 王宣心中一动，一种熟悉的心悸感觉从心底传来，他脸色一白，身体一晃，就靠在了门边的大红柱子上。 他心中不由得一抽，一个机灵，然后慢慢的觉得身体恢复了过来。心里有些心虚：“为什么会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呢？”
忽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那个梦......” “王哥！王哥！”
王宣缓了缓神，发现刘欢正站在眼前，用力的摇晃着我的手臂，眼中满是焦急之色。
王宣回过神来，刘欢见了忙问：“你怎么了？我叫你好几声了，你怎么没反应啊？”王宣挥了挥手，长舒了一口气：“没事，可能是血糖有些低了。”
他摇了摇头，仿佛要把心中的不安赶走一般的说道。
走进大雄宝殿，王宣和刘欢将檀香点燃，插入佛龛上的香炉，然后后退两步，立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双目微闭。 一声悠扬的磬声传来..... 王宣此时却双眉微皱，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睁开双眼四下打量！当他一个头磕完抬起头来，双眼看到了坐落在神龛后面、整座大殿最中央的佛像--大日如来佛时，脑中“轰！”的一声，在嘈杂的噪声中昏迷了过去，直直的躺倒在蒲团上！只是在昏迷之前，他隐隐觉得好像身处于沸沸扬扬的人声之中.......
夜里十点，医院的病房中，点滴正在无声的滴着。 王宣努力的睁开了双眼，双目被灯光照的有些刺痛，双手不自觉的一挡。 “王哥！”“宣！”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王宣强睁起迷茫的目光....原来是王超和刘欢两人，正用欣喜夹杂着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
原来刘欢发现王宣昏迷了，急忙招呼了一旁正在敲磬的一名和尚，慌忙的把王宣抬到了车上，好在刚离开医院不远的距离，刘欢拿了王宣的车钥匙，把王宣送到了这里。 只是，刘欢并不知道，在他匆忙的把王宣弄走之后，大雄宝殿里的佛像，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化，佛像上的金身片片卷起，石膏、水泥块不断地掉落，转眼之间，佛像就变得破旧不堪，仿佛多年无人维护一般...... 做检查的时候，刘欢还通知了项目部的同事，让人去找到了王超，把王超也送来了医院。 做完检查，结果还好，只是有点低血糖，医生认为王宣是最近压力比较大，加上低血糖，才发生了昏迷。王超和刘欢才放下心来...... 王宣坐起身来，除了有点头晕，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心中稍定：“刘欢，谢谢啦！回头我必有重谢！”刘欢正坐在对面的一张病床上，连忙摆手回道：“王哥，客气了，这不是应该的嘛！”
王宣转头又对王超说道：“叔，没告诉家里吧？”
王超站在王宣的病床尾部，也回答道：“没有，检查没什么问题，我也就没惊动家里。”
王宣心里一松：“嗯，”接着，肚子咕噜一阵响：“叔，我有点饿了，去给我弄点东西吃吧。”
王宣有点尴尬。
吃完饭，刘欢告辞回项目部了，王超则留下来照顾王宣，期间铁锁来了一趟，他正在楼上陪护老平。 “呼！终于清静了！”王宣从昏迷之前就觉得很浮躁，到现在终于好些了。
可是王超又开口了：“宣.....”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犹豫，也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王宣刚躺下来，想要放松一下，一听王超叫他，又坐了起来：“有话就直说，咱爷儿俩还客气什么？”
“我就是觉得这个活有点邪门，下午的事你也见着了，再加上你现在又出了这事，不行咱回去吧！”
王超仿佛终于鼓起了勇气，有点结巴的说了出来：“你我还好说，咱总不能让工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咱干活吧？”
王宣深叹了一口气：“唉！”
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遮掩针孔的药布，上面还残留着一点血色：“叔，事情已经出了，什么原因？自然是咱们干活的时候大意了，没有把安全意识.....”
王超少见的提起嗓门打断了王宣的话：“宣，我从医院回去之后就去桥下看了，不是咱们不小心，不注重安全脚手架才倒塌的！！”王宣一听这话，“蹭”的站起身来：“叔！你怎么知道的？”
王超一屁股坐在了病房里的沙发上：“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不对劲儿！”
“怎么个不对劲儿？”
王超接着说道：“我去脚手架倒塌的地方看了，脚手架下面第一层的卡扣，都断了.....”他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若不闻。 王宣听了之后心里“咯噔！”
了一下，好像没听清楚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王超这时小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声说道：“都断了！两个脚手架，四十多个卡扣，都断了！”
他仿佛有些歇斯底里：“茬口都是白花花的，都是新的！”
王超是个心细的人，今天下午的事他越想越不对劲，坐着救护车送老平到了医院，眼看着这么多人留在这里也没用，就借口工地上还有工人，和王宣打了声招呼就回了天桥工地，回去后到脚手架旁仔细观察，发现里面有很多卡扣坏了，他一个一个的挑出来扔到一边，最后数了数.....四十四个卡扣，齐齐的从中间断开！有的一半还卡在钢管上。他心里越发的不安，就在这时有人来给他送消息说王宣昏倒了，带着他来到了医院....... “宣啊！第一天干活就碰上这事儿！要是一个两个卡扣出现问题，断了，还情有可原，可是四十多个都断了，咱就是故意挑也挑不出来四十几个新断的卡扣啊！”
王宣攥着拳头，狠狠的朝着沙发砸了几下，激动的说道：“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王宣听了之后沉吟不语，良久之后才抬头看着王超：“别的原因？叔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身子又坐到了病床上，声音冷了下来，像是郑重，又像是冷静。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王超的声音一改刚才的激动，有些颓然的说道：“也许是有人故意使坏，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也听说了不少.....” 王宣此时却举起了药布包扎着的右手：“行 了，叔，我在项目部没有得罪过别人，即使是有人想要使坏也不会在这上面，毕竟安全无小事，要是使坏被人发现了...”说道这里，他冷笑了两声：“哼！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至于那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唉！叔啊！谁说这些话，你也不能说啊，咱一起干活也有五六年了，又是本家，我什么时候让您吃过亏？”
王宣眼睛盯着王超：“你回去之后好好安抚一下工人，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我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了解，这件事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前提是...”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王超，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谁也不能再提不干了，回家吧这种话，叔，你觉得行吗？”
说到最后，王宣虽然是询问，但口气却渐渐带上了一丝命令的味道！ 王宣其实耍了个心眼儿，他偷换了概念。那些神神鬼鬼的传闻和他没亏待过大家有什么关系？他只不过是用大一点的利益盖过了大家心里听到传言后的那点儿心虚！ 果然，王超一听这话，马上气势就弱了下来，犹豫了半天，才叹了口气，支支吾吾的说道：“唉！行吧，我回去跟他们说说....” “叔，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王宣心里一阵的烦躁，急于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俩人言语拉扯了好一会儿，王宣从口袋里抽出一百块钱，让王超打的回去。
打的当然花不了这么多钱，他想着也算是一点小恩小惠，打点一下自己手下这位族叔，让他回去和工人好好聊聊，以后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就烧高香了！ 王超接过了钱，转身走了。 王宣看着他的背影消逝在走廊拐角，默默的回到病房，关上房门，仿佛将喧嚣的世界一同关在了门外，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走到窗边。 深夜的大都市依然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王宣的眼光由下而上，望着黑蒙蒙的夜空，心里也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霾，他当然知道卡扣的事情肯定不正常，只是他现在感觉特别的无力，如果有人针对他，他不是侦查员，不见得能查出什么，如果那些鬼神之说确有其事，他也不是道士和尚这类的专业人士，能解决什么问题？ 他的目光又从夜空中抽离，由上而下的俯瞰着楼下的熙攘，不由得喃喃自语：“真的，能干好这个工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