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谦的办公室离开,王宣出门拐弯就来到了工程部。
一进门,就看见刘欢坐在紧挨着门口的一张桌子旁,他凑近了仔细一看,原来小胖子聊天聊的正欢呢! “搞对象啦?”王宣在他身后轻声问道。
“哎呀!”坐在电脑前全神贯注的刘欢下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他,大松了一口气:“王哥,不带这样的,吓死人了!”
王宣嘿嘿一乐,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口走进一个人来。 “呦呵!借不四王哥嘛!”
王宣回头一看,原来是刘新平,也是工程部的技术,土生土长的津城人,说话一股浓重的津城味道。 “哪么了,大哥,嘛时候来哒?”
刘新平小脑袋,小眼睛,一米七五左右,比较瘦,整天不修边幅的,还好贫几句。
王宣见他也很高兴,两个多月没见了,俩人以前相处的不错。 “玩去!尼玛大哥是王八!”王宣也会点儿津城话,还是和刘新平学的。
然后王宣伸出了拳头,和刘新平对了一拳,俩人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声:“棱子!”这是俩人相处的时候独特的打招呼方式,“棱子”是津城土话,应该是和东北话里的“山炮”,粤语里的“衰仔”差不多的意思。
随着刘新平进屋,办公室里的气氛热烈了起来,本来坐在靠里的几张办公桌旁的两三个人也互相打了几个招呼,大家就聊了起来。 坐在里边的一个人说道:“王哥,好长时间没见你了,给我们吹会儿牛呗!”王宣一眼看过去,是王源,东北人,大高个儿,戴着一副黑边眼镜,小寸头,身材魁梧。 刘新平紧接着说道:“是啊,王哥,好长时间没听你讲课了,我这俩月跟好多人聊过,都没你的水平!”
王宣微笑着用津城话说道:“催会儿?那就催一段儿,催点儿嘛捏?”
刘欢这时也不聊天了,转头冲着王宣说道:“鬼故事吧,还是王哥讲的鬼故事好听,吓人,还勾的人想听!”
别的人也都同意,王宣就近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后一跷二郎腿:“那行,哥哥我也不过了,就给你们说一个我亲身经历的事儿,我这半辈子,就靠着这个故事提神呢!”
众人都静了下来,王宣也就开始了讲述: 我出生在一个小县城的小村庄里,村子不大,总共也就有二百多户人家,七八百人的样子,村子就紧挨着京杭大运河,呈狭长状,村里有一条大路,村子里的房子基本都傍着这条大路修建,我们家我奶奶一共生了五男二女,我父亲是老大,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父亲和我二叔都结婚了,奶奶跟着我们还有五叔住在一起,三叔刚刚从军队复员回来,跟五叔一个房间,四叔做生意,常年不着家。 两个姑姑,大姑嫁到了县城,小姑就嫁在本村。 我要说的,就是我小姑家发生的事情。 记得那年冬天,我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我们放寒假了。 那时候的冬天特别的冷,早上八点来钟,奶奶和母亲正在厨房里做早饭,忽然我妈听见外面大路上有孩子的哭声,哭的撕心裂肺的,我妈就对我奶奶说:“娘,外面好像有动静,像是孩子哭,你听.....” 果然,孩子哇哇的哭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奶奶把头探出厨房的门口,往外面看去:“唉哟!是小华(我小姑的小名),抱着小伟呢!”
一边说着,人就走出了厨房,出了大门口,冲着大路上喊道:“华啊,你干嘛去啊,孩子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我小姑走的很快,不是小跑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奶奶的话,反正抱着孩子就往北边匆匆走去。 我奶奶一看小姑没反应,扭头朝屋里喊道:“小东,(五叔的小名)小东!快出来,去看看你姐!”
五叔在屋里刚醒,还没穿好衣服呢,一边嘟嘟囔囔的出屋,一边穿上棉袄:“怎么啦?我姐怎么啦?”
奶奶焦急的拉过五叔:“你姐刚才抱着孩子从咱家门口过去了,孩子还哇哇的哭着,我喊她也没反应,你快追上去看看怎么回事,是不是两口子吵架啦!.......” 我也出来了,我小姑很疼我,我想着得去帮忙。不过还是年龄小,我当时主要是想着正无聊呢,没准儿能找点事情玩玩。 五叔侧耳听了听,是有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远,于是裹紧了棉袄,快步走了出去,一溜小跑的跑到了大路上,我也倒腾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五叔回头看见了我,瞪着眼让我回去,我就不,还做着鬼脸儿瞪了回去,五叔也顾不得管我了,拐弯儿就向孩子哭声的方向追去。 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叫我们,回头一看,我小姑父。 他气喘吁吁的快步走过来,边走边问我们看没看见我小姑,五叔没好气的说道:“这不正去追嘛,你是不是欺负我姐啦?我可告诉你,别欺负我们老王家娘家没人,要不然我找我哥我们去你家讲理去!”
我当时强烈怀疑五叔说的哥儿几个去讲理并不只是讲讲就算了,一定还有别的内容。 小姑父和五叔在前面快速的走着,我在后面紧追,这时,透过冬日清晨薄薄的雾气,已经看不见我小姑的身影了,只能听见远处还有孩子的哭声隐约的传来,已经哭的不像人声音了,毕竟哭了很长时间了。 小姑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小跑了起来,我更追不上了,只能在后面紧紧的坠着。 没一会儿,就走上了京杭大运河的河堤,还是看不到我小姑,远远的看见前面来了个骑自行车的人,车后边还驮着两个大框。 小姑父看了急忙迎上去,一边走一边大喊:“爸!你刚才见着小华了吗?”
原来是小姑父的父亲,小姑的公公,老头儿在村里开了个小卖店,早起去上货了。 “看见了,抱着孩子,孩子还哇哇的哭着,我俩走了个对脸儿。”
姑父的父亲有些埋怨的说道:“我说给孩子拿点葡萄吃,她就像没看见我似的,也不理我,抱着孩子就急急忙忙就走了,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姑父听了这话,顾不得再回应他父亲,慌忙的和我五叔往前追去,一边跑一边说:“爸,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在跟您详细说!”
我也连忙跟上,老头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摇了摇头,骑着沉甸甸的自行车晃晃悠悠的回去了。 我其实这时也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了,我小姑虽然没什么文化,也谈不上有多高的修养,但是碰见长辈打招呼不理人,就算是两口子吵架了也说不过去啊,唉,赶紧追吧! 我看见我五叔和小姑父从一个河堤的豁口形成的一条小路走下了河堤,孩子的哭声也听不到了,我也连滚带爬的跟了下去。 河堤下面是一片平地,农民们在这片平地上种了些庄稼,平地再往下走才是运河,我站在这片平地的边上向下看去,只见小姑就坐在河水边上的一块石头上,抱着孩子,不过孩子现在已经没有动静了。 五叔和姑父还在河水和平地之间的陡坡上,小心翼翼的往下走,看来是想过去把我小姑带回去。 我也学着他们,一点一点的往下蹭。 等我来到我小姑附近时,姑父和五叔已经开始劝解了,我姑父甚至有点发脾气了:“你说你,至于吗?这点小事往这里跑,还带着孩子,孩子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咱可怎么办啊!”
五叔也在一旁劝道:“是啊 ,姐,没什么过不去的事,咱先回去,别让咱妈担心,咱妈让我在后面追你,生怕你和孩子有点什么事儿......” 我要说的,是我小姑的反应。 她坐在冰冷的大石头上,手里抱着孩子,但是五叔和姑父跟她说话,她都仿佛没有听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结冰的河水,嘴里嘟囔着什么,声音很小,听不清楚。 这时,五叔和小姑父都察觉到了异常,不说话了,小姑嘴里念叨的话也慢慢听清楚了: “不去...不去啦...”声音很轻,但语气很坚定。 翻来覆去就是:“不去啦,不去......” 小姑父看到这个情况,急忙的冲五叔一使眼色,上去抄起小姑怀里的孩子,五叔马上去扶起小姑,但是小姑使劲儿的挣扎,还要去抢回孩子,已经睡着的孩子马上又哇哇大哭起来。 小姑父大喊道:“快走,快走!!”
五叔也顾不得小姑的挣扎了,使出蛮力抱起小姑,跟在小姑父后面一溜小跑,磕磕绊绊的跑了。 我还在一边问呢:“叔,怎么了?”
五叔回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快走!”
我还想回他几句不服气的话,但是看到脸色铁青的五叔,心里打了个突,终于还是没说话。 我和五叔好歹是把小姑带上了河堤,其中废的劲儿就别提了,五叔郑重的嘱咐我让我回家,他则勉强抱起了小姑,说要把小姑送回家。 这时的小姑,已经闭上了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我回到家里,奶奶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当时那么小,哪能把经过都说清楚,好在不一会,五叔就回来了。 奶奶把五叔叫进屋里,好半天才出来。而我,则趁着这段时间把早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