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今日咱们再度开张营业,有了前几日王二哥他们在街上帮咱们造势,今日定然会万人空巷!赚得盆满钵满!”
冯月半推着满驴车的物什,和冯月娘并肩走在清晨的还未开市的市集中,步履轻快到似是要飞起来一般。“你可小心着点!别一步走三步跳的,不慎将牛奶罐子和这篮子鸡蛋全碎了便麻烦了!”
眼见那罐牛奶跟着摇来晃去,几欲洒出的模样,冯月娘看得是心惊胆颤,好在前边便到了自家店铺。“我可稳当着呢!好歹我也是学了一身练家子的人,就是让我腾空翻几个跟头,这鸡蛋也绝不会碎了半个!牛奶亦不会洒出半滴!”
冯月半仍旧十分欢脱,欢脱之余,卸货的手脚亦是相当麻利。冯月娘颇为欣慰地瞧着自己这个,肩能扛,手能提,长相不赖,身材不差,还一心向学的阿弟,直为那个今后能嫁与他的姑娘感到开心。“行嘞,那你也慢点别闪着腰,这罐子水牛奶本就重,罐子外壁又滑,你先放那儿,待我将这面粉腾进屋里,我和你一同来搬。”
冯月娘正将卸下来的面粉往店铺里搬,谁料叮嘱声刚落,就听极刺耳的一声脆响,吓得她心头一个咯噔。冯月娘循声回头,便见自家店铺外头狼藉一片。碎了一地的罐子碎片,四溅的牛奶,还散发着未加工处理前的浓腥之味。这水牛奶腥味重,镇子中人几乎无人问津,冯月娘却将其当个宝,毕竟这可是做各样新式糕点的必备之材,只要她掌握除腥之法便可,所以她便以极低的价格从隔壁王老太那儿买来了一大罐子牛奶,只为今日一展身手。冯月娘瞧见此景,心狠狠一沉,正欲开口询问状况,却刚好对上冯月半同样错愕的目光。“姐……我……我抱得极稳,可谁料刚有人忽地自我身旁直冲而去,我还未来得及反应,这罐子……罐子就坠在地上开了花……”冯月半惊魂未定,满目自责,冯月娘却未有责怪他的意思,反倒开口安慰道:“无碍无碍,也怪不得你,兴许那人今儿个出门忘了带眼睛,眼下这缸牛奶没了倒是不打紧,你没伤着便好。不过咱们要现再去买牛奶已是来不及了,好在咱还有备好货的罐头,不然这势头也造了,到时候人来了,却见不着东西,那才叫干瞪眼儿。”
冯月娘带笑的宽慰声刚落,便见两道黑影,自她家店铺两端,直直朝着店门飞奔而来,只见这二人穿着再寻常不过的衣裳,只是面上却照着一张黑布,叫人辨不出他们的面容。冯月娘瞧见此景,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见冯月半被这二人撞去一旁,随后那本就因为重量不均而摇摇晃晃,十分不稳的驴车,因着这二人故意而为的撞击,便在眼皮子底下侧翻了去。紧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罐子坠地的声音。冯月娘冲出去,想抢救那些个从驴车中侧翻而出的罐头时,却为时已晚,原本一片狼藉的地面,此时更为不堪入目。乳白的牛奶之上绽放着斑斓的油花,罐子里四散而出的蚌肉、鱼仔,正不遗余力地散发出香辣之味,只是眼下这原本叫人垂涎的味道混杂着那奶腥味直冲而上,叫冯月娘的头一阵发闷,当即便泛起了恶心。冯月半见自家阿姐立在门槛儿歪歪斜斜似要昏倒的模样,连忙冲过来扶住她。“看来倒不是某些人出门没带眼,而是有眼睛庄盯上咱们了的。”
冯月娘神色严肃,重重叹了一口气后,待她垂眸之际,却猛然瞥见冯月半手肘上那道骇人的血痕。“阿半,你受伤了!”
冯月娘惊呼,只觉着自己的血液登时倒流一般,头脑有那么个几秒钟仿似供氧不足一般。“姐,没事儿,不用担心我。就是刚才被撞倒的时候,胳膊蹭到了地上那罐子碎片。”
冯月半见自家阿姐这霎时白下来的脸忙出言宽慰。“果真是应了树大招风的理儿,要是叫我逮住是谁做出这档子事儿,我定废了他那条掀咱东西的胳膊。”
冯月娘双眸散着寒光,脸色极沉,说起话来是冯月半从未见过的狠厉。嫌他们高调,眼红他们赚了银子,以此毁了他们这些个做生意的物料罢了便罢了,但此举却伤了她的亲人,那她冯月娘便不会就这般轻易作罢。“可那两人皆蒙着面,就算要找,要告官,也是无从下手呀!”
冯月半瞅着那一地原本今日皆会变做袋中银的吃食和物料,心疼得像是自己身上被人剜了二两肉一般。“你觉着咱们要就这么吃了这个哑巴亏会如何?”
冯月娘将冯月半拉进柜台之后,一边取出那在柜台里头以备不时之需的药箱,一边反问一句。“若那伙人人真是看咱不顺眼,想来不会轻易作罢,咱要是不报官,他们便觉得咱们好欺负,定会再来生事。”
冯月半说着自己的判断,并未留意自己那受了伤的胳膊。“没错!他们定会在来了。”
冯月娘满心愠怒,眸中尽是不郁之色,语气一重,那撒药粉的手便也跟着重了些。冯月半毫无预料,那药粉便已在他的伤口之上发挥了作用,疼得他是止不住地跳脚。“那他们要是再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呵——就怕他不来!”
天色已然大亮,市集上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镇子上的街坊邻里早前赶集时便听闻冯月娘小店今日重新营业,会有优惠活动和新品推出,便有不少人专程赶早来到此处等着复购罐头、蛋糕,亦期盼着能抢购些新品回去尝鲜。这一来,大家却都傻了眼,却只见到这满地的狼藉污秽。“月娘啊,你们这店是生了何事了?”
热闹的人群中,有人率先开口发问。冯月半正欲回答他们这是遭了人碰瓷,却被冯月娘拦了下来,“今儿个运货物来的时候,这驴车不慎打了滑。这便将今日材料全给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