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城。战鼓声响彻天际,玄石守军望着迎面杀来的镇东军,眼中毫无波澜。李景隆深知城内守军不足,故而将所有兵力皆集中在了瓮城之上。此一战,他已不报求生之念。“秦奉军!死战!!!”
伴随着李景隆一声怒吼,玄石守军再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意。无数石块,被狠狠投下城墙,朝着企图蚁附攻城的镇东军砸去。若是能细细观瞧便能发现,这些石块上残留着丝丝烟火气。甚至有的石块上,还有悬挂桃符的痕迹。城内,已无箭矢。为了守城,玄石百姓自发的将各家房屋拆卸,得来的石块,尽数运到了墙头。没有料到此番的镇东军,在一个照面下吃了大亏。他们本以为城内箭矢已尽,守军不论如何也无法远程还击。可事实却狠狠打了他们一巴掌。外城墙上,一直关注瓮城攻势的万古楼,看到眼前的一幕,眼中闪过一抹凝重。玄石百姓带给他的震撼,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此等临战之心,让他在震惊的同时,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个疑问。眼前的瓮城,当真如同他昨夜所想的那般,轻描淡写的攻陷么....瓮城之上,玄石百姓们早就没了先前的慌乱。经过战火的洗礼后,他们虽说与正军还有不小的差距,却也不再恐惧。一旦见到攀上城头的镇东军,便三三两两冲上去,用手中戈矛宣泄着心中怒火。李景隆已是身中数刀,若非有战甲的防御,兴许此刻他已倒下。望着奋力拼杀的军民,李景隆眼中满是坚定。不知过了多久,镇东军的攻势终于缓和下来。镇东军中不少将官都感有些绝望。明明只要攻破这瓮城,玄石便唾手可得。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切,这道不大不小的瓮城,却宛若天堑般,横在身前。任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越雷池半步。“报!!禀大将军,瓮城攻势受挫,万人将楚泰战死。”
斥候带来的消息,令万古楼怒火中烧。楚泰算是他得力干将之一,眼下却死在了这瓮城之下。而对面那小小的瓮城,却仍旧没能攻陷!“饭桶!!一群饭桶!!告诉余智江,再攻不下瓮城,让他提头来见我!”
万古楼一脚将斥候踹翻在地,咆哮嘶吼道。斥候连滚带爬的跑下城去,不敢有丝毫停留。万古楼死死盯着瓮城,眼中满是复杂。他本以为,先前京都大乱,三皇子、朱谨言皆起兵叛乱。景平皇帝又被三皇子朱雍囚禁在内廷当中。而他手握雄兵十万,背后又有郑国暗中帮助,趁乱取了这天下岂非易如反掌?可谁成想,一路高歌猛进之后,竟被这小小的玄石关挡住了脚步。照这个形式发展下去,别说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想要裂土自立,都快成奢望了...“来人,去请张先生来见我。”
思虑片刻后,万古楼幽幽一叹,眼下这等情况,也由不得他再矜持了。纵使知晓自己一旦主动开口,那张先生定然狮子大张口,开出许多无理条件。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也就是他对于这支军队,有着超乎常理的掌控力。全军上下的将官,大部分都是出自他的门下,军中士卒即便心有不愿,却也只能听命行事。可即便如此,连日强攻不克,已是让军中多了些声音。若今日不能以雷霆之势拿下玄石,恐怕用不了多久,军中必生哗变。“大将军,张先生来了。”
亲兵凑到万古楼耳边,轻声说道。万古楼将目光从瓮城方向收回,转身看向身后。只见亲卫当中,走出一名面白如玉的中年男子。“将军召我前来,所谓何事啊?”
张泽端轻声慢语,视前方惨烈的攻城战于无物,似笑非笑的盯着万古楼道。万古楼深深看了张泽端一眼,强忍着心中不快,含笑道:“张先生当真是健忘啊,昨夜在大帐中约定之事,怎得转眼便忘了个干净?”
望着强忍怒意的万古楼,张泽端却显得分外淡定。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万古楼已然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了。当初他堪破朱谨言将要起兵之事,狠下心来按兵不动,想要自己坐上皇位。以至于,三皇子朱雍谋反失败,皇贵妃万氏被打入冷宫。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还下令攻打海州,想要捉拿太子为人质。种种举措下来,他早就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了。若是放到几天前,张泽端兴许还会敬他几分,只是现在嘛....攻城失利,镇东军被牢牢锁死在玄石关外。越拖下去,万古楼手中的筹码越少。这等场面,简直是张泽端最想要看到的情形。“万将军不要动怒嘛,马上出兵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条件...”万古楼深吸一口气,强忍下心中一刀砍死张泽端的冲动:“张先生,我手中的宝刀可是锋利的很,你想不想试一试啊?”
张泽端闻言先是一怔,万古楼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战将。能获得如今的身份地位,那也是踩着无数尸骨才办到的。他虽说料定万古楼不会杀他,可凡是都有意外不是?念及至此,张泽端用笑声掩盖心虚:“哈哈,万将军说笑了,说到底在下也只是个书生,打打杀杀的事情,于我不和。”
万古楼冷哼一声,唰的一下将宝刀归鞘,寒声道:“张先生,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必说的太明。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好了,可若是你跟我玩阳奉阴违这一套,可休怪老夫不讲情面了。”
张泽端心里咯噔一声,连连高呼玩脱了。他怎么也不曾想到,在这个时候,万古楼竟还敢对他掀桌子。想到他背负的任务,张泽端讪笑一声,收敛了几分傲气:“万将军稍后。”
说罢,张泽端掏出一枚响箭,嗖的一声射向天空。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好整以暇的转过身,轻笑道:“万将军,看来在玄石攻克之后,你我应当再好好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