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万古楼发怒,帐内的众将皆是垂下头来。并非他们无能,实在是玄石关内的守军太难啃了。即便今日他们攻入瓮城之内,却仍旧被秦凤军死死挡住不得寸进。“将军宽心,末将观玄石关内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只要今夜我等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定能一战而克!”
万古楼此时也调整好了情绪,脸色也缓和了不少:“明日,若是还不能攻克玄石,尔等提头来见!”
众将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皆是齐齐应和道:“我等定不负将军所托!!”
万古楼颇为烦躁的摆摆手,挥退了帐内众将。待众人皆走远之后,自内帐走出一道身着黑袍的人影。“万将军,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呢?”
见黑袍人现身,万古楼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与其在这关心我动不动肝火,不若说说你们何时出兵吧?”
黑袍人却是略微沉吟片刻,斟酌着说道:“万将军,你应当清楚,在你攻克玄石之前,我们是不会出兵的。”
万古楼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并未显露分毫,只是哈哈一笑:“希望你们也能明白,倘若我当真兵败,对于你们来说,可并非是件好事。”
黑袍人闻言明显一滞,旋即讪笑道:“万将军严重了,我的诚意你也应当看到了。只是周朝毕竟已与楚结盟,我们总归是要遮掩一些的。不若这样,明日镇东军攻城之时,我们也出上一份力,您看如何?”
万古楼深深看了一眼黑袍人,若是在三天前,依着他的兴致,定当一刀砍了这厮。不过眼下嘛....“如此最好,那明日在下便拭目以待了,某乏了,你退自便吧。”
说罢,万古楼也不去管那黑袍人,自顾自的走入内帐中,和衣而眠。黑袍人似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当他看到万古楼如此表现,冷哼一声出了大帐,消失在了夜色当中。......石门镇。估算着时间,忧心如焚的萧子澄,当即下达了进军命令。玄石那边战况之惨烈,单从鸦栏传回的战报便能窥见一二。萧子澄不敢想象,赵国公李景隆率领的玄石守军,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能在城门被破,镇东军全力进攻偷之下,死守住瓮城的。也正因如此,才愈发坚定了他急行军赶往支援的决心。哪怕是早到一个时辰,亦或者早到一炷香的时间都是好的。“伯爷,玄石急报。”
刚翻身上马准备出发的萧子澄,紧攥缰绳的手不由颤抖了一下。他望着斥候手中高举的密报,却迟迟不敢伸手接过。这个时候传来急报,岂非是证明玄石失守了?“念。”
好半天,萧子澄才堪堪从挫败的情绪中抽回神来。“玄石守军于瓮城鏖战两个时辰有余,镇东军后继乏力,鸣金收兵。秦奉军大将叶毅战死,玄石守军死伤惨重,已近力竭。另外,于今夜子时,镇东军后方疑有援军赶到,数量在一万上下。”
听到玄石仍在,萧子澄明显送了一口气。可当听到情报中提及,镇东军后方有援军赶到,萧子澄却不由皱紧了眉头。万古楼的家底,无非是那十万镇东军。东境四郡虽各有驻军,却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上不了什么台面。再者,万古楼眼下并不清楚,太子已经秘密归京。四郡兵马仍在朝海州方向聚拢,妄图控制太子,以此来作为最后的保命符。可以这么说,万古楼此番就是殊死一搏,根本没有留手的打算。整个东境的兵马全都调动起来了,他又是从何处弄来的这一万精兵的呢?难道是郑国?萧子澄登时想到,在先前的战报中,曾多次提到镇东军攻城时,用到的那层出不穷的攻城器械。他越想便越觉得有可能。毕竟郑国向来是见缝插针的老手,眼看着大周退了外敌,锋锐已显。郑国朝堂,难免不会回忆起,曾经被大周之配的恐惧。在这个节骨眼上,搞搞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念及至此,萧子澄猛地一勒缰绳,回身说道:“姚波,传本伯将领,全军加速行军!”
.......玄石关,清晨。第一缕眼光刺破黑暗,洒落在满是血污的城头上。李景隆望着从东方升起的朝阳,不由微微眯起了双眼。一夜的休整,仅剩的三千守军虽说得到了休整。可他心中知晓,若再无援兵到来。他最多坚持到日落,超过这个时间,瓮城定然是要陷落的。“将军,喝点米汤吧...”玄石关那些上了年纪无法参战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为守城将士送上吃食。望着百姓那真诚的眼神,李景隆不由咧嘴一笑。脸上早已干涸的血枷,在面部肌肉的运动下速速掉落。“谁!!敌....”百姓送饭的声音,将睡梦中的守军惊醒。他们登时睁开双眼,下意识便要抄起兵器防御。只是当他们看到百姓递来的吃食,皆是不由红了眼眶。“好孩子,快吃点东西吧。”
一名年近花甲的老者,探出粗糙的手,将一枚麦饼塞入士卒手中。“谢谢老人家...”士卒先是一愣,旋即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城墙上的气氛有些沉重,所有人都清楚,今日恐怕就是他们最后一战了。而面前这顿饭,也极有可能是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吃的最后一餐。没有抱怨,亦没有恐惧,有的只是长时间的沉默。李景隆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有心说些什么激励一下士气。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到了这个时候,任何激励人心的话,都是显得那么苍白。而他也相信,这些守军皆和他一样,都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咚咚咚...”沉闷的战鼓声响起,连同李景隆在内的所有守军,皆是齐齐一阵。镇东军的进攻,开始了。李景隆蹒跚着站了起来,随手抄起一根长毛。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镇东军,李景隆高声吼道:“擂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