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得不巧，国营饭店即将要关门，眼见是两个小姑娘，收银员也不客气：“吃什么？快关门了，没什么东西，还有饺子和大白菜，吃不吃？”
快下班才来，上班的人都不会高兴，郑珊也不介意：“我们吃，要两碗饺子，一碗菜，谢谢。”
收银员见她们还算客气，这才收起冷脸：“一碗饺子五毛，两碗一块，大白菜两毛，一共一块二，不收粮票。”
郑珊赶紧从兜里掏出钱：“好，麻烦您。”
郑珊和张晓华这才坐下，两人对视一笑，郑珊开玩笑：“上次就说要来，结果忙忘了，这次一定补上。”
张晓华点头：“今天一定敞开肚子吃。”
饺子上得很快，郑珊看到时惊叹：“海碗，这么大。”
还有一小碗醋，用来蘸着吃。两人忙活太久，一口水都没喝，如今吹了又吹，没急着吃饺子，反倒先喝了一口汤。饺子汤里还有浓郁的肉味，很是开胃。一口咬开饺子，实实在在的猪肉馅，肉多皮薄香得厉害。收银员端着白菜过来：“你们今天运气好，这可是大葱猪肉，肉多得很。”
话里话外觉得她们占了便宜。郑珊也这么觉得，之前还有韭菜鸡蛋的馅，一样的价钱能吃到肉，那还是肉香。两个女孩饿得厉害，也顾不得客气，夹起饺子就往嘴里放，时不时来口白菜解腻，这味道真是绝。郑珊吃饭一向很快，等她结束后，张晓华才吃了一半，她也不急，拿出纸笔算着今天赚的钱。一共做出来二十四件衬衫，其中衬衫价格是五块钱，这样衬衫成本一百二十块钱；用来做领子的衬衫有五件，其中四件是五块钱一件，一共二十块钱；另外一件则是之前买的，姑且算作七块钱一件，又给林如月做过一个领子，那用于这次的就是五分之四，成本算是五块六毛。这么算下来做领子的成本一共是二十五元六角钱。另外有租赁缝纫机花了一块钱，租自行车花五毛钱，还有张晓华的人工费十块钱，这些一共十一块五毛钱。郑珊将几串数字列下来：衬衫一百二十元、领子二十五元六角、租赁人工费则是十一块五毛，这些加起来一共是一百五十七元零一毛钱。二十四件衬衫，她和张晓华一人一件，今天卖的就是二十二件，二十一件都没有一件打折，只有样衣便宜了九毛钱以十三块钱卖了出去。那今天的收入就是三百零四元九毛钱，郑珊呼吸都有些重，除开成本的一百五十七元零一毛钱，她今天净挣一百四十七元八角钱！一百四十七！如今工人工资不过二十出头，就算是山海大学的老师教授一个月工资都没有过百，而她今天入账一百四十七块钱。纵然还有她和张晓华穿了两件衣服的折损在里面，但这实实在在的钱还是让郑珊惊喜。张晓华早就吃完了饭，就看着郑珊在那面色变换，直到她抬头露出笑脸：“吃完了吗？吃完了咱们回校。”
一旁的收银员看着两人离开，赶紧锁上门，生怕再有别的人进来。张晓华看她：“就这么高兴？”
刚刚收银员就在不远处她也没多问，如今外面天色都黑下来，路上没人她才开口。郑珊也没再坐在车后，推着车和张晓华说话：“赚钱了，怎么能不高兴？”
她凑到张晓华耳边：“你猜我赚了多少？”
张晓华还真没什么意识，不过一件衣服十几块应该不少：“一百？”
谁料郑珊还真点了下头，张晓华震惊：“有这么多？”
郑珊好好和她算了回成本和利润，看见张晓华呆愣模样，郑珊笑得像偷腥的猫咪：“怎么，刚刚卖衣服你不是在旁边吗，难道还有假？”
却不知道这样的笑容却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张晓华咽口水：“这么多。”
她看着郑珊，没说出下面那句话，这么多钱，你就这么告诉我吗？路上，张晓华载上郑珊，即将拐进山海大学时，她缓缓停下车，犹豫许久终于开口：“郑珊，你，你能不能带我一个？”
这会不会太不要脸了些，主意是郑珊想的，成本是郑珊出的，就连买卖的一切都是郑珊一手包办，而她就是打打下手，就会踩个缝纫机和摆摊时看看衣服，什么都没干，就让人家带她一个，凭什么呀。张晓华没听到郑珊说话，她咬咬牙不放弃，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崭新的大团结：“这钱我不要，或者说，当我投进去，你看行不行？”
“不行。”
郑珊断然拒绝。张晓华眼泪都要下来，安慰自己没事，可郑珊却将钱收了下来，凑到她面前：“这次的生意都差不多了，你现在入伙，前面的事情不都白干了，我这白得个劳动力。这也太资本主义了。”
“不过你想入伙这事能行。这钱我先拿着，等咱们做完这一回，看看下次我们做什么，就当你提前入股，你看怎么样？”
张晓华喜极而泣：“我以为，我以为，你嫌弃我。”
郑珊拍拍傻孩子的肩膀，嫌弃她？嫌弃她还和她说自己赚了一百多，没事告诉别人自己有巨款，那不是脑残就是傻蛋。告诉张晓华，本就有拉她入伙的意思，又担心直说，让人家拒绝了两人面上不好看，毕竟是一个宿舍的好同学。张晓华和郑珊并行走在校园里：“珊珊，你说我们能赚钱吗？”
郑珊肯定：“肯定能。”
张晓华又问：“还卖衬衫吗？”
郑珊犹豫了一下：“这个不好说，可能得卖点别的。”
张晓华追问：“能赚钱吗？”
郑珊给出肯定：“废话，咱俩可是山海大学金融系高材生，咱俩不赚钱谁赚钱！”
许久，张晓华轻轻拍她一下：“呸，不要脸。”
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高材生的。可她怎么也开心得紧呢。眼见女孩回到山海大学，身后走着的林如明才梦醒一般离开。他今天加班，没赶上食堂饭菜，也懒得回家喊阿姨，不然又是被父母一顿唠叨，索性去国营饭店凑合一下，还没进门就看到了郑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上前，郑珊对他的疏远，他怎么会不明白。就连林家，郑珊都避之不及，林如明觉得自己瞎了心，竟然还怀疑人家想要攀附林家，如今，他上赶着反倒把人推得更远。脚步没迈出去，郑珊那些毫不遮掩的见识刺激着他的警戒心。她究竟是什么人，她的言谈举止根本不像她身份所表现出的平凡。抬头，他不经意看到女孩猫咪一样的笑容，一天疲惫瞬间消去，紧锁眉头也被悄然抚平。她从来没有对他这般笑过，总是挂上一副热情但并不走心的笑容，处处露出远离意思。何时，她才能这样对他笑呢？那样可爱，虽然看不清但也猜到女孩眼中如何明亮狡猾，远远地，像勾子一般吸引着他不忍离去。如果是她，纵然都是假的，他也会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