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清水塘被填满了白坯，静待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发酵。结束一天的辛勤劳作，徐宁的身心俱疲，却强撑着不肯睡觉。霍云朝白天忙着造纸，晚上挑灯夜读，他没忘记自己身为读书人的本分，每天按照郑少玄替他安排的学习计划，定时定量地进行深入学习。今天从早忙到傍晚，霍云朝要完成所有的学习计划才能入睡，他到书房去学习到深夜，洗漱完已是凌晨一二点。“相公。”
霍云朝蹑手蹑脚地摸黑进房间，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徐宁过分情醒的声音，他倏地停住脚步：“娘子，你还没睡？”
尽管霍云朝没说什么担忧的话语，但是徐宁已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的心痛和生气，连忙起身点燃烛火：“我，我睡不着。”
霍云朝借着烛光定定看着徐宁，看得她避开视线才开口问她：“宁娘，你是睡不着还是不想睡？你是不是在担心咱的两个爹？”
“嗯。”
徐宁很想撒谎来着，可她发现自己无法对霍云朝撒谎。霍云朝轻叹一声道：“怪我没用，如果我能考取功名，就不用咱的两个爹出去给人伏低做小，遭人白眼了。”
徐宁拼命摇头，“不，我不是这意思。相公你不要这么想……”“我知道你不是嫌弃我，但我真心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霍云朝没有一丁点表演成分，他的确很难受，累及家人给他不小的心理负担。徐宁急得红了眼圈：“不是，相公你不是，你不要这么想。怪我，都怪我，我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不该让相公你担心，更不该……”霍云朝听不得徐宁这么自责，他用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唇瓣上，与她对视良久，蹭了蹭她的额头：“宁娘，咱们都不要再自责了好吗？”
徐宁含泪点头：“相公，对不起。”
她明知道霍云朝为什么要苦读诗书到深夜的，为什么还要让他心里难受呢？是她不好，不够体贴。霍云朝没问她对不起他什么，他拉着徐宁坐在床边，手拉着手：“宁娘，我们小老百姓就是没有话语权，要做点什么事就得求人，仰人鼻息过活。我想要改变这个现状，所以我拼了命读书，想尽办法挣钱，搜肠刮肚地找各种挣钱的门路，还要担心被人摘桃子。”
徐宁认真听着他的话，眼泪不知不觉间湿了衣襟，她知道霍云朝有多努力，她更知道霍云朝这么努力是为了她。霍云朝说出他最大的恐惧：“宁娘，我不怕造纸失败，但造纸术涉及到的利益太大，风险与机遇并存，我怕一个处理不好会带来灭顶之灾。”
他知道造纸行业有多暴利，更清楚造纸工坊背后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那绝不是他一个斗升小民能硬刚得过的。若不是有徐屠户的知己好友当坚实的后盾，霍云朝就很有可能不会考虑搞什么造纸术，老老实实地做些笔和墨块去卖，他的小日子也能过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