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只是被他的手指无力的勾住而已。
一个左手打着石膏,右手挂着点滴的人,想伸手把她拉住,不用想都费劲。
被猝不及防地这么勾住,许墨倏地一顿,食指与食指无力地勾在一起,其实只要松松一带就能挣脱,她只觉得指间发麻,转头看他。
他低低说了句:“不想你走。”
……
见过顾南知认真严谨,无赖逗弄,意气风发,沉着冷静却还是破天荒头一回看见他这个样子,都说生病的时候人最容易脆弱,所以顾南知也是这样?
“只是去给你拿暖宝宝。”
她的声音里,带着哄他的语气。
“没事,”顾南知不怎么在意地看了手背一眼,“握着你的手就挺暖和的。”
他这是舍远求近的意思?
他没有动,原本盖着被子的右手因为拉她掀开了小半。
他的食指在微微的动,一点一点。
缓慢地她几乎都要怀疑这只是她的错觉。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动,到底是动过手术元气没有那么快恢复,人像被抽去了精气神,懒散的要命,只要他闭上眼睛,不出一分钟一定会睡着。
要不是刚刚想听完那首歌,他怕是早就睡着了,更别说看到许墨来了,他当时听着真的就在想她,她就真的出现了。
很神奇。
病房嘈杂的声音里。
有人大声地在叫护士来换瓶。
有人讨论谁谁谁家只剩下丈夫一个。
许墨能感觉到他微微收紧的力道,一根、两根……
手指就这么耐着性子一点点被他握着。
再等等就真的要被他全部握紧了。
她抿起嘴角:“我的手凉。”
试图从他的手里把手抽出来,一次,两次并没有成功。
许墨蹙眉,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还扎着针,力气还如此大,一点也不怕吗!?
显然担心的只有她,想到这里,她不敢再随意乱动,害怕他不管不顾把针管从血管里歪出来或者回血。
这么一想,左手老老实实的再也没有反抗。
任由他这么握着。
为了避免空气不流通,病房的窗户开着,他们这一床在房间最里面,靠着窗户,有微微的凉风吹进来,冰冰的,凉凉的。
她觉得一点也不冷。
特别是左手。
因为输液的关系,他的指尖还是泛着凉意,手心却如冬日暖阳。
她手指微微向内弯曲,轻轻抠着自己手心,一下,一下。
始终垂着眼睛,不去看他。
诡异的安静。
他看出来她的局促,微微一笑,眼底墨光流动,道:“你看,这样是不是就都不冷了。”
许墨哑然,能再无耻一点吗!?
确实不冷了,掌心湿热,满手心都是汗,像夏日黏到发腻的汗水,只有窗口阵阵凉风,得以纾解。
被他这么一说,正襟危坐地许墨才动了动,偏头注意外面,只是依旧不看他。
小姑娘不经逗的,他知道,见好就收,身子往前挪了挪,躺平,笑着低声说:“有点累,我先睡会儿。”
一下像被赦免一样,眼看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吁了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很长的时间里,许墨静静凝视着他,瞥见他脸上的倦色,原想趁机收回来的手顺从地半点没动,直到看到他均匀平缓的呼吸,才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
收回目光,许墨坐在床边,左手还被某人紧紧攥着,微微扭动身子从右边口袋里掏出手机,失去另一只手臂能干的事情有限,只好找到【微观】的app看看最新的新闻报道。
顾南知再次睁开眼时,就看见许墨歪着脑袋,胸口有规律地起伏俨然已经睡着,手里松松地攒着手机,另一只手还在他的手心之间。
他笑,还真是乖巧,手连动都没动一下。
她的侧颜很美,准确来说她长得本来就好看,只是不自觉,她没有时下所谓那种又窄又尖的脸型,柔和的轮廓,小脸有些微微的肉感,以至于不知道的人总以为她年纪很小。
皮肤很白,从小就白,跟个瓷娃娃似的,尤其是到了夏天,别人都是越晒越黑,她偏偏反其道越晒越白,还是那种白里透红的类型,叫不少姑娘心生羡慕。
她总说他睫毛长的过分,其实自己何尝不是,特别是露出狡黠俏皮表情时,眨着眼睛好似蝴蝶轻轻扇动羽翼,那瞬间仿佛听到翅膀“扑哧扑哧”抖动的声音。
眉头微微皱着,大概是这个姿势睡的不太舒服。
他不动声色轻轻坐起来看她,好一会儿,眼见吊瓶里的液体渐渐见底,他才用那只打着石膏的手掀开帘子。
隔壁床的家属正在抬头专心在看电视,战斗力满格的女主手撕敌人正酣之时,顾南知礼貌地叫了一声大姐,麻烦她帮忙叫一下护士过来换瓶。
大姐动了动身子,眼睛却还流连在电视上,余光扫了眼顾南知,哎呦,还是个帅小伙!
眼看要被呼巴掌的女主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把黑心肠的女配打到在地,啊啊啊啊,精彩的时刻来了,等的就是这一刻,再帅气的小伙这会儿也没了吸引力。
顾南知无奈,又叫了一声大姐。
这位沉迷电视剧的大姐才抱歉地笑笑,张了大口,气运丹田,只待内气外发一气呵成化迅雷疾泻可传遍数里之外。
瞬息气吸满十足,张口之际,被顾南知截住。
“麻烦您出去叫一下行吗?这里还有人在睡觉。”
大妈顿住片刻,似乎被这个意想不到的提议震惊到了,瘪瘪嘴。
下一刻,顾南知撩起嘴角,含笑专注地凝视着她,飞挑的眼角眸光闪动,漆黑的眼眸异常动人,语气悠悠:“真的麻烦大姐了。”
这画面要是许墨看到,一定会暗骂“蛊惑人心的男版苏妲己!”
大姐被这一笑看愣住了,转而笑起来,热情地朝他点头,毫不犹豫地说,“瞧着小伙子,好说好说,姐这就给你叫去。”
电视里女主对一众看不起她的人使出嘲讽技能,众人一个个憋屈地有如黄连在口,直叫看剧的人大快人心。
如此舒爽时刻大姐也顾不得看了,笑眯眯地去找顾南知找护士。
尽管顾南知小声交待请护士轻一些,别把旁边的许墨弄醒,许墨还是在窸窸窣窣中醒了过来。
她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脖子,故作淡定地伸手去摸自己嘴角,这么歪着头睡觉,谁知道会不会流口水。
还好,还好,干的。
“醒了?”
许墨点头。
没想到自己会睡着,她长途奔波而来,疲惫感显,即便昨夜有了片瓦容身,陌生环境加上因为潜意识里放心不下,自然浅眠,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很快就清醒过来。
见到他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直到确认他真的陷入沉睡,手心的温度暖的她意识也跟着渐渐模糊,本想闭目养神,结果让自己睡着了。
明明跟老白说自己可以照顾好顾南知的,倒是让他自己照顾起了自己。
再低头看看,两个人的手还握在一起,这都多久了?是要做手模吗?
“顾南知。”她的声音低低,刚睡醒的慵散。
“嗯。”
她的小手轻轻动了动,“我去倒点喝水来。”
“嗯。”
许墨哭笑不得,低声喃喃道:“你,倒是把手松开啊。”
这回他没有那么抗拒,试到他手掌一松,她轻松从里面抽出手。
乖乖,瞧瞧这手的模样,跟打了定型水似得,她要是去做手模一定是配合度最高的顾客。
她瞥了他一眼,随手去拿柜子上的银色保温壶,“我去打水。”
顾南知点头。
幸好医院的走廊贴着开水房的标志,不至于让她好找。
“诶,你就是睡着那姑娘吧?”
听到有人说话,等着排队打水的几个人愣在那,相互看了几眼,确认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只有许墨谁也没看,直直的站在那儿。
那大姐挑挑眉凑过来,“303床,我302。”
哦,许墨这才反应过来,是隔壁床的家属。
不过好像之前没接触过啊,怎么就认识她呢?
她微笑,“你好,你也来打水啊,”
大姐见许墨回答,忍不住打量她,啧啧啧,“小姑娘长得真是好看,难怪你男朋友这么宝贝你。”
这是哪跟哪?
许墨有些不解,但没有多问,只是兀自笑笑。
大姐以为许墨只是害羞,谁还没有年轻过不是。嗤笑一声,睨她一眼,继续说着:“你男朋友真是会疼人,吊瓶都快没了,都没把你弄醒去叫护士,还是请我帮忙叫的。那护士来了也让她仔细着,别把你给弄醒了,好像你睡觉比他自己的手还重要似得。”
许墨一怔,这一觉她睡得有些沉,未曾想都是顾南知的刻意不打扰。
垂眸,随口说:“他可能是看我昨晚没睡好。”
眼看自己前面的人离开,她拧开龙头去接水,滚热的雾气升腾,视线有些模糊。
大姐扬扬眉,似乎觉得她人前羞涩,小姑娘嘛,不好意思也是正常的,软惜娇羞这个样子反倒更招人疼,也难怪男朋友紧巴巴的,又冲着许墨道:“除了在电视上看过那些个明星演员,平日里我就没见过你男朋友这么俊的。你们俩真真是那个什么……男俊女俏,以后啊,生的娃保管也是个玉雕的娃娃!”
嗯???
啊!!!
从男朋友到下一代。
许墨这回彻底不淡定了,脸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成一片,一直蔓延到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