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燕最终被葬在了东郊一个墓园里,她的名字被刻在墓碑的右半边一个“妻”字下面。 墓碑的左半边是一片空白,那是印国华留给自己的,他要在自己百年之后,以丈夫的名义与金燕合葬在一起。 办完金燕的后事,他去了一趟益心养护中心。 在金照守的床前,两个原本有机会成为翁婿的人相互对视着。 这场见面唯一的一句话是印国华说的。 他说:“我和燕子——终将永远在一起。”
…… 西斜的阳光从窗户的一侧洒进来,照得办公桌一角象是打上了聚光灯。 叶展舟微偏着头,手指下意识地在下巴上摩挲着。 透过半开的门,目光落到江渔的侧脸上。 这会儿,她正盯着电脑发呆。 老杨把公文包夹在腋下,慢悠悠走到办公室中间:“小江,还不回去?”
“哦!我收拾收拾就走。”
江渔回过神来,开始整理桌面上散落的材料。 往隔间里歪了歪头,老杨提高了音量:“展舟,没什么事儿我回家了!”
“您慢走!”
叶展舟抬起胳膊挥动了一下。 老杨轻笑出声:“您留步!”
整天跟这帮年轻人在一起,他觉得自己也越来越贫了。 老杨一走,办公室里除了江渔,就只剩隔间里的叶展舟,还有因为今晚值班而赖在隔间沙发上的丁宣。 上面没催,结案报告并不用加班加点的赶。这两天只要一过五点半,众人立即做鸟兽散。 把资料送进档案柜,江渔拎起自己的双肩包装上,往隔间的方向探了探头:“叶副队,我先走了。”
叶展舟瞥了一眼手指翻飞回复消息的丁宣,点点头。 等到江渔的身影消失,他在心里估算着时间,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盯着手机屏幕几秒钟后,看到上面刚蹦出来的“好”字,他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叶哥,你干嘛去?”
余光看到叶展舟站起身,手里还拿着车钥匙,丁宣终于放下了手机。 “当然是回家,我又不值班。”
叶展舟理所当然地说道。 “哥,要不要这么扎心?”
丁宣嘴角往上撇,“诶?你不会是约了人吧?”
“没有,就是想回家,走了!”
叶展舟脚步不停,跟阵风似的出了办公室。 “没有才怪!”
丁宣叨咕了一句。 他才不信,那个睡办公室沙发比睡自家床的时间都长的人,会这么着急回家? 江渔刚走出办公楼就听到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打开来看,叶展舟的名字上显示了个红色小点。 叶展舟:在停车场等我 没有标点,没有表情,更没有商量的意思。 这是找她有事儿?可刚才为什么不说呢? 心里纳闷,可顶头上司的命令不能不听。她直接回复了一个字“好”。 叶展舟下来得很快,在江渔刚到停车场的时候,他已经追了上来。 “叶副队,什么事儿呀?”
“上车再说。”
叶展舟人高腿长,走得快,江渔赶紧跟了过去。 坐进车里,叶展舟侧过头问:“想吃什么?”
“啊?”
江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这是要请自己吃饭?可是,为什么呀? 疑问只在心里停留了不到两秒钟,她说道:“我们学校附近有家砂锅粥,他家的海鲜粥很好喝。”
那家店离学校挺近的,正好可以顺便蹭个车。 叶展舟对于晚饭喝粥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发动车子,朝警大的方向开了过去。 晚高峰,路上有点儿堵,等了两组信号,车子也没往前移动多少,叶展舟手指轻敲着方向盘,一直没有开口。 在信号灯第三次变红的时候,江渔终于按奈不住,再次问道:“叶副队,你到底找我干嘛呀?”
方向盘上的手指停了下来,叶展舟侧过头来:“一下午都在发呆,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看不得她眉头紧锁,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管是什么事儿,能帮就帮一把。 “哦,是金熙宇的案子,有些地方想不通,报告不知道怎么写。”
江渔的语气中满是挫败感。 原来是报告不会写了,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说来听听。”
领导要帮忙分析,那再好不过了。 江渔连忙说道:“既然金熙宇当初都跟黄女士分手了,他为什么要去找人家的儿子呢?”
车子又往前挪动了一段距离,叶展舟踩下刹车,说道:“金熙宇的社会关系你应该知道,他无儿无女,唯一的大哥也早就去世了。亲属就只有两个,金祥被关在静安医院,他姐姐早就嫁去外省。你想想,这两个人谁能帮上金熙宇的忙?”
“你的意思是,金熙宇想找黄女士的儿子帮忙?”
江渔问。 叶展舟点头:“对,他需要一个人能够帮助他摆脱困境。”
见江渔面露疑惑,他继续说:“你想啊,金熙宇身上带着麻果,当然了,也许他自己并不知道那个东西叫什么。不管他知不知道,肯定是怀疑那不是好东西,他是想找人帮他鉴定一下那究竟是什么。”
“如果有人定期探望他,这个问题就比较好解决了。可是,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跟随前面的车子过了路口,他说,“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到了黄女士的儿子。虽然两人已经分手,但一个老人求上门,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管吧?”
江渔脱口问道:“直接报警不行吗?”
“不行。”
叶展舟回答得斩钉截铁,“金熙宇的邻居说过,他在离婚之后女朋友没断过,可却没有再婚。黄女士跟他一起生活了好几年,最后以分手做为要挟都没换来那一纸婚书。这足以说明,他这个人不仅冷漠自私,而且做事小心。”
江渔接过了话茬儿:“这样的人最不愿意跟警方打交道,因为他们怕惹上麻烦。”
“还有一种可能。”
叶展舟说,“金熙宇想要的是,把钱敏学和张旭的把柄握在手里。”
江渔倒吸了一口凉气:“敲诈?”
叶展舟“嗯”了一声:“不过,这些也都只是猜测,等找到钱敏学他们,或许能得到一些答案,但肯定不是全部。毕竟金熙宇已经死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