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睡得早，起得也早。 天刚蒙蒙亮，走廊上就传来各种声音。 洗脸刷牙、相互问候，与踢踢踏踏的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不断地往人耳朵里钻。 本来心里有事儿就睡得不踏实，江渔索性也爬了起来。 二零七不仅有被褥，床头柜上还放了一次性的牙膏牙刷，还有洗脸巾。 如果说这些也是老何准备的，江渔打死也不信。 前一天已经见过面，养老院里的人对江渔都不陌生。她在水房和一个老头儿、三个老太太一起边洗漱边闲聊了几句。 从水房出来，就看到丁宣脚步匆匆地从楼梯那边走过来。 “小江你起来了，我还想叫你呢。”
“怎么了？”
现在还不到六点，就算是要继续昨天的工作，也不用这么早吧？ 走廊里不时有人走动，丁宣使了个眼色，示意进屋说话。 关上房门，他低声说：“肖易来了。”
“肖易是……”江渔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是禁毒大队的队长肖易吗？”
肖易的大名，她在学校就有所耳闻，那可是警大的杰出校友。 在校的时候，各方面就很优秀。从警后更是立过不少战功，明阳市建国以来最大的贩毒案就是他指挥破获的。 丁宣点头：“就是那个肖易，他是来办交接的。”
“交接什么？”
江渔满心疑惑。 丁宣吁了口气：“案子呗，还能有什么！”
“为什么呀？”
一听这话，江渔立马就不淡定了。刚刚那种想一暏禁毒队长风采的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小点儿声。”
丁宣食指竖在唇间比划了一下，才又说，“你想想，这个案子涉嫌制毒，不比蹲上十天半个月才逮个小毒贩子强多了？”
涉毒的案子移交给禁毒大队，听上去没错。但跟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总算是见亮了，就这么拱手让给别人，心里怎么也不会舒服。 江渔有些不甘心：“咱们就这么回去？”
“不回去还能怎么着？”
丁宣一脸的苦大仇深，“昨晚叶哥就说，他们会接手这个案子，没想到来这么早。这一个个的，鼻子比缉毒犬还灵。”
“唉……”江渔长长叹了口气，“可怜我参与的第一个案子，就这样虎头蛇尾了？”
“也不完全是。”
丁宣说，“杀人案毕竟是破了，可以正常结案。”
“可这里面有好些谜团还没解开呢！”
金熙宇为什么要离开金夕阳养老院？ 他是不是要去找黄女士的儿子？ 如果是，为什么要找人家呢？ 是想通过他找前女友？还是别的什么事儿？ 他身上的药片从哪里来的？是出自钱敏学他们之手吗？ 一系列的问题还有待调查，现在突然被叫停，这事儿也太憋屈了！ 见江渔的眉头都拧成了一团，丁宣安慰道：“小江妹妹，你也别灰心。等肖易他们把钱敏学几个抓着，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去问。”
说着，他摆了摆头：“你收拾一下，咱们也下去吧。”
江渔起床的时候就已经把床铺整理好了，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拿起自己随身的小号双肩包和丁宣下了楼。 院子里果然多了两辆警车，叶展舟和一个男人站在车边说话。 走近了，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清晰，就听叶展舟说：“别跟老子来那套，你当谁都跟你似的？”
虚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男人开口：“展舟，这是上面的意思。如果你有意见，可以跟乔副局反映。”
“不用拿领导说事儿。”
看到江渔和丁宣过来，叶展舟挥了下手，“我的人都来了。”
男人顺着他的话转身，目光略过丁宣，落到江渔脸上：“这位是……？”
“肖队，这是来我们队实习的江渔。”
丁宣勉为其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还没等他说出对方的身份，男人微微颔首，主动做出了自我介绍：“禁毒大队，肖易。”
虽然心里满是不痛快，江渔还是有礼貌地问了声好。 同时，不自觉地快速打量了这位杰出校友几眼。 三十出头，个子很高，几乎与叶展舟不相上下。 浓密的黑发自然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棱角分明的脸，一双浓眉，眼睛不算太大却很有神。 白色短袖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深灰色西裤的裤线笔直。 往那一站，整个人都透着刚毅冷峻。 再看旁边的叶展舟，黑色POLO衫的领子半竖着，牛仔裤卷起一只裤角，嘴里叼着根烟，短发胡乱支棱在脑袋上，下巴上满是胡茬。 跟一身正气的肖易站在一起，活脱脱的警察与不法分子。 不过，江渔觉得，叶展舟虽然糙了些，却比肖易看起来更顺眼。 并不是因为他们认识时间长，熟悉，而是肖易那不苟言笑的样子，无形中就拉大了他与别人的距离。 叶展舟突然觉得那种心里发堵的劲儿又上来了，他不耐烦地叉腰皱眉：“赶紧的，别耽误老子回去补觉！”
肖易好像对他这种痞子行径早就习以为常，依然面容沉静：“那就开始吧。”
禁毒大队要查的是金夕阳养老院涉嫌制毒的案子，而刑警队昨天才正式进行调查，所掌握的无非就是工作人员和老人们的证言，至于证据部分，那是技术科和法医的事儿，检验结果出来后直接转给禁毒大队就行。 一楼医生办公室，江渔将一叠叠笔录交给对接的缉毒警。 昨天她抽空做了整理，本来想今天再细致地过滤一遍。谁能想到，还没来得及做，就要交出去了。 几支录音笔上都贴了标签，标注了与哪份笔录相对应。 虽然心里不情愿，江渔还是耐心细致地把情况一一做了说明。 等全部都交接完之后，她突然想起自己手机里还有跟护工老何的对话。 当时为了让紧张的老何放松下来，她没有用录音笔，而是假意看手机时，悄悄打开了录音功能。 “要不你给我个邮箱，我回去把音频文件发过去。”
江渔说道。 可以用手机登录邮箱，但文件太大，她不确定自己的流量够不够。 这种涉及案情的东西又不能用医生办公室里的电脑，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回局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