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宫。 幼菫与裴弘年一起用着晚膳。 裴弘年给幼菫盛了一碗鲔鱼瑶柱野菜粥,放到她跟前,“这是我熬的,你尝尝。”
他见幼菫开始喝了,又没有嫌弃鱼腥,方笑着说,“你母后便喜欢这粥,我时常熬给她喝。可后来她突然不太喝了……” 他眼眸内闪过一丝苦涩,“想必是那时已经有了身孕,不喜腥膻,我却没发现。”
幼菫喝着粥,一边说道,“父亲曾说过,母亲害喜厉害,什么都吃不得,还是他四处寻到了合适的泉水,又做些清淡之物,方勉强吃些……” 她见裴弘年听的认真,目光复杂,蓦地住了口。 她低头喝着粥,“很好喝诶……” 裴弘年笑了笑,又给她夹了些青菜。 幼菫吃了一会,看着裴弘年尚且年轻的俊脸,虽心里很不舍将父皇拱手让人,可做人终究不能只为了自己。 她开口劝道,“父皇,要不你纳妃吧。”
裴弘年筷子停了停,又继续帮她夹菜。 “我事情这么多,过些日子还要带外孙,哪里有那么功夫。”
这理由着实太过勉强。 再忙也不至于没睡觉的功夫吧? 幼菫叹了口气,说出了她和萧甫山的担忧。 “王爷说感觉您居心不良,在打我腹中孩儿的主意。您是不是跟他提过,想要挑个孩儿养在宫里,让他姓裴?”
裴弘年眉头皱了皱,女婿把他卖了,且多有添油加醋。 他不过是稍加试探,哪里说的那般仔细了? “别听他臆测之言,我不过是开句玩笑,说要帮你们带孩子罢了。”
幼菫半信半疑。 他们翁婿之间说不上和谐,彼此多有计较,还真说不准谁的话更可信些。 背地里二人借着切磋武艺的名头不知打了多少架,也没人敢拉架。偏二人功夫相当,一时半会难分输赢,常常一打就是一两个时辰。 裴弘年每每来公主府,倒是大多时间在跟萧甫山在一起,不是商议国事就是切磋武艺。 “这么说来,不是因为王爷不答应分给你孩子,你借公务报复派他出远门?”
裴弘年笑道,“当然不是。他出门是办正事。”
幼菫半信半疑。 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是必须萧甫山亲自出手的,萧甫山不肯说,她感觉是迫于裴弘年淫威。 她又回到了劝他纳妃的问题上,以此绝了父皇抢孩子的后患。 “父皇既然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吧。妃子也不用多,一个就够了。要求也不必太高,不必要那种极美的,关键是要好生养。”
裴弘年满脸黑线,眼神复杂地看着幼菫。 闺女这一副老太太给儿子挑媳妇的可怕口吻怎么解释? 幼菫认真思索了一下,“但也不能太丑,毕竟万一孩子长的像她就麻烦了。嗯……个子不能太矮,俗话说爹矮矮一个,娘矬矬一窝。脾气不能太差,要纯善可亲,至少要跟我这样,以免她虐待我。文化涵养不能太低,算学得好,毕竟将来还要教养孩子……” 裴弘年浅笑着,看着女儿巴拉巴拉提着要求。 晚膳后,幼菫倚靠着裴弘年的肩膀,掰着指头继续说着自己对未来继母的期许。 慎刑司总管太监便来禀报,“禀皇上,禀公主殿下,宫女吴惜锦已经杖毙了。尸首扔去了乱葬岗。”
裴弘年蹙眉示意太监退下,担忧地看向女儿。 女孩儿总见不得打打杀杀,尤其是她家闺女,最是心软。 在看到女儿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时,裴弘年突然意识到,女儿不忍的只是无辜之人,也不似自己潜意识以为的柔弱。 是啊,敢孤身一人去凉州的小丫头,怎么会是软弱之辈。 只是做父亲的,总觉得自家闺女娇气,就该好好捧在手心里。 幼菫笑眯眯道,“父皇要感谢我,替你留住了一个官员的忠心。”
“嗯,这倒是。若是齐沉想不通,留着始终是祸根。”
裴弘年赞赏地揉了揉幼菫的头发,笑着问,“堇儿聪慧。你想要我怎么感谢你呢?”
“父皇只需告诉我,太上皇这么久不肯见我,是因为什么?”
裴弘年温柔笑了笑,“堇儿,你只需知道,太上皇是心疼你的就行了。”
那就是不肯说了。 幼菫没再追问。 问多了,怕要产生些不必要的误会,让人觉得她多在意裴承彦似的。 第二日一早,幼菫用过早膳,刚出殿门,便见齐沉跪在外面。 “奴才齐沉,叩见公主殿下!”
幼菫诧异地看着他,“吴惜锦已经被杖毙了,你来认什么主?”
齐沉枯坐了一夜,什么事情都想通了,该放下的也放下了,此时无比坚定。 “公主有给她生的机会,便是应了奴才请求。即便她死了,奴才也不能装作不知这份恩情。”
幼菫听他一口一个奴才喊的流畅,再看看他阴柔无比的脸,他该不会已经…… 她赶紧别过目光,以免自己抑制不住往某个地方瞟,毕竟这种揣测和窥探还是挺伤人自尊的。 幼菫将目光锁定在紫玉怀中匣子里的小兔子身上,以此来掩饰自己这一生硬的举动。 “本宫这里最不缺人,不管是内监还是侍卫,都已足够。齐将军还是安心留在宫中吧。”
哪怕是他真去挨了那一刀了,在宫中也有用武之地。 父皇那里不是一直缺个总管大太监吗? 齐沉跪在那里不起身,“有恩不报非君子所为,公主若不缺人手,奴才去当个车夫也是使得。”
紫玉在一旁道,“车夫公主也不缺,十一兼着呢。齐将军若要抢他活计,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打得过他。”
她停顿了片刻,眼睛倏而一亮,“他此时正在宫里呢,你倒可以一试……” 齐沉不吭声了。 就很尴尬,人家不缺下属,自己昨日却凭此求公主放过吴惜锦。 幼菫却突然有了些想法。 她重新看向齐沉,“你想报答本宫也不难,本宫问你些问题,你回答了就好。”
齐沉拱手道,“奴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幼菫立马热情起来,“什么奴才不奴才的,听着怪别扭的,自称臣就好。来来来,别跪着了,进屋说。”
齐沉对她突然的热情略有不适,公主竟是这个样子的公主?他起身跟着进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