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昊年凤眼微眯,“一个文人,哪里来的这般杀气,怎么能有这般气势?”
元宗又扔了一粒花生米到口中,“你怎就肯定那南石居士一定是文人了。你不是也擅画画嘛,身边的人谁不怕你?”
元宗哼了声,“若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就把你狠狠揍一顿了。也就你家那丫头把你当好人看……” 沈昊年淡淡扫了他一眼,元宗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沈昊年看着话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他定然是杀过人的,而且,杀过不少人。你看这幅旧画,虽气势磅礴,却毫无杀气,甚至有几分清风朗月,天阔云舒之感。也就是说,他是近十几年才开始杀人。”
元宗打了个冷战,自己明明是杀了不少人,怎么此时听着却觉得毛骨悚然呢?太没安全感了! 沈昊年继续道,“今日在墨香斋的人,身手不在你我之下。我去那房间时他人已经不见,乔三他们就在墨香斋周围守着,也没发现他的踪迹。”
买走《观潮》的人,他的人轻松就跟踪到了去向,是皇宫,皇上派出来的人。 可这人,却可以轻松避开他所有的安排。 元宗讶然,身手在沈昊年之上的人,可不多见。 “我竟不知,京城还有这等厉害人物?”
沈昊年淡淡瞥了他一眼,“所以说,你还是小心些,别哪天被人灭了后悔都来不及。”
元宗又打了个冷战,这个世界好可怕! 沈昊年指着那幅青山图,“你看这群山,有何感觉?”
元宗端详着,“虽是写意……我咋感觉,这山里也笼着一层杀气呢?”
他用力搓了搓眼,再看,感觉云雾之下山林之中就跟隐藏着杀手一般,手握森寒刀剑,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逼视着他。 完了,自己一个杀手头子,怎么还胆小起来了? 他突然有些体会别人听说天极阁时的心理感受。 沈昊年负手立在画前,目光在崇山峻岭间逡巡,自然自语,“我倒想看看在云山雾罩之下是什么。”
元宗摇了摇头,沈昊年老毛病又犯了,就不能有事情脱离他的掌控。 这十几年来,唯一脱离他掌控的事,也就那么一件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过。 -- 安西王府外书房。 萧南惊讶地看着手中的银票,“王爷,您跟王妃借的?”
四百五十万两!不但补了缺口,还多了二百多万两! 这么大一笔银子,怎么能说筹齐就筹齐的? 萧甫山沉脸喝着茶。 萧东用力咳嗽了两声。 萧南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话问的有点伤男人自尊,这是质疑王爷实力,顺便侧面反应王爷在王妃面前的弱势地位啊。 虽事实如此,可心照不宣就好,可是不能明着说出来的。 他摸了摸鼻子,连忙解释,“王妃和王爷伉俪情深,想必是不会看着王爷您有难处不管的。”
萧东暗叹了口气,这不是还是在说王爷花王妃银子么!你就不能想想或许是王爷自己搞到银子了? 他直觉萧南要遭殃,今晚这顿年夜饭是吃不成了。 敢说王爷不行。 结果萧甫山只淡淡一句,“你下去吧。吃了年夜饭,明日启程。”
萧东一怔。 愣愣看着萧南笑呵呵退了下去。 -- 宫里来了旨意,宫里的除夕夜宴,请安西王携夫人赴宴。 萧甫山在听到“夫人”二字时,微微蹙了蹙眉。 他请封王妃的折子已经递上去,皇上想必也看到了,按说这不过是面子上给皇上一分尊重,他直接下一道旨意就是。 此次传旨却用“夫人”的称号,如果没有皇上授意,下面的宫人怕是不敢乱用的。 幼菫却没把这个当回事,念叨着本还答应了两个孩子陪他们守岁,如今却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萧甫山听她碎碎念叨着,又看着她跟永青和卉云解释,又一通诱哄,两个孩子渐渐又露出了笑脸。 她是很会哄孩子的。 下午安顿好了府里,幼菫就穿戴好翟衣翟冠,又化了一个端庄得体的妆容。 萧甫山穿着藏青色盘龙云纹锦袍,冷峻威严。 两人携手走在宫道上,也是郎才女貌相得益彰的一对。 “夫人!”
幼菫听见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 是文珠,从旁边的一座宫苑里出来,穿着大燕宫装,明媚娇艳,仍掩不住她的飒爽。 文珠提着宫裙,迈着大步跑了过来,她欣喜地拉着幼菫的手,“噢,我应该称你王妃!”
她嘴巴不停,清亮的似黄鹂,“真高兴你能过来,我还担心今晚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你是不知道,宫里的那些娘娘说话累人的很,说了半天我都不明白她们要说什么!”
文珠在昨天就被皇上以公主的仪仗接到了宫里,给足了她面子。从这一点看来,皇上是想和吐蕃友好协商了。 幼菫和她手拉着手,并排往前走着。萧甫山反而被丢到了后面。 文珠还是恼恨萧甫山灭了吐蕃几十万将士,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拉着幼菫快走了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萧甫山无视她的敌意,依然是不紧不慢跟着,保持可以瞬间到达幼菫身边的距离。 文珠性子开朗,几个月的拘禁也没有抹煞她的天性,吧啦吧啦和幼菫说着来宫里这两日发生的事。 她起先说的很兴奋,说到最后却低落了下来。 “我见到了大王兄,我问他,为什么要舍弃我和六王兄。他什么也没解释,只说了声抱歉。”
文珠脸色黯然,带着伤感,还有一丝心疼,“可大王兄的头发白了大半,他看起来很伤心。我想到他一直对我很好,我又不忍心再去责备他什么。”
幼菫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头发并不是这样。 幼菫脑海中浮现出夕阳下他身上笼着的那道金光,霜发在金光中几乎变得透明,心中有些难过。竟心疼他因为苦难而生了华发。 他是萧甫山最大的敌人,自己怎么能去怜悯他。 幼菫丢开这些不该有的想法,听着文珠继续说,“王妃,你说他是不是因为不得已,所以才如此行事?”
幼菫明白她只是想找一个原谅他的理由,便顺着她说,“想必是这样。国家大事,总是有些不得已。”
文珠释怀了一些,放下了这个沉重话题,说起了别的,“今晚大王兄也要赴宴,你一会看看他,是不是很好看。”
幼菫笑了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