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和萧老夫人出了宫门口,发现程缙正在外面等着。 程缙冲萧老夫人施了一礼,“萧老夫人,最近内子想念幼菫,想接她回府住些日子。”
萧老夫人虽不舍得幼菫走,府里太冷情了……可人家娘家舅父开口提了,自己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她笑道,“横竖甫山现在不在府上,幼菫回去住些日子也好。”
幼菫奇怪了,顾氏光她那个宝贝儿子就够忙活的,哪里有空想念别人? 她拉着程缙的袖子往旁边走了走,“舅父怎么突然让我回去?拿舅母做幌子,我可不信。”
程缙皱眉看着她,“你看看你瘦的,荣国公府日子再紧巴,也不能从吃食上省啊!我已经请好假了,你跟我回去,让你舅母给你好好补补!”
幼菫低头端详了下自己,是有些瘦了,看起来单薄了不少。 幼菫解释道,“舅父没觉得我长个子了?人拔个的时候看着是要瘦些,可我一点都没少吃,府里吃食上也没短缺着。学堂还要上课,我也没法回去啊。”
学堂的课的确是麻烦事,可关系到国子监和松山书院。 程缙见老夫人眼神一直往这边瞟,也不好多说,便把自己身上的银票一股脑都塞给了幼菫,“你拿着买吃的,多吃肉,别委屈了自己。回头我再差人给你送些!”
程缙一直板着脸,一副长辈的样子,可心里的担忧和心疼,藏也藏不住。 幼菫紧紧攥着银票,眼圈泛红,“舅父,我知道了,一定好好吃饭,多吃肉。”
程缙板着脸淡淡嗯了声,又别过头去,“你们走吧!既然你不回府,我就回衙门去了!”
幼菫福了福身,微微哽咽,“舅父慢走。”
程缙冲老夫人打了个招呼,便背着手走了。 萧老夫人看着幼菫眼圈红红,叹息道,“你舅父很心疼你。”
幼菫点点头。 老夫人吩咐下人,“把这篓子大闸蟹送去程府,就说是皇后赏的。”
下人应是。 晚上的时候,幼菫就收到了程府送过来的一万两银票和一匣子燕窝,虽下人说是程府出的,怕也是二房掏的腰包。程绍最近几月一直在外地督办书局,程缙肯定不会去找孙灵箩商量这事。 幼菫把银票给了沉香,“好好收着。”
-- 东大街的街头,人来人往,行人大多衣着光鲜,眼中看到的也都是那些装修体面的店铺。 有地位有品位的人买东西讲究出处,一样的东西,你若是在知名的铺子买的,说出去便显得有面子。 至于街边摊贩,即便卖力吆喝,光顾的人也是很少。 很少有人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买这些低廉粗糙的东西,降低自己的身价,平白惹来嘲笑。 在一个别的摊贩都看不上的墙角,停着一辆破旧的马车,车斗里装满了黑漆漆的小坛子,整整齐齐摆放着。车旁边站着两个身着麻灰短打的壮汉,没有马匹,想必马车是他们人力拉过来的。 两个汉子也不叫卖,木讷地站在那里。 他们已经在这里三日了,一早拖着车来,天黑拖着车走。三日来没有一个人光顾,大家甚至不知道他们卖的是什么。 对面一个卖酸辣土豆粉的小摊,生意很不错,摊主是个脸上尽是岁月沟壑的老人。 这样的小吃摊子在京城很多,而且摊主都是穷苦人。土豆丰收后,府衙挑选了些日子穷苦吃不上饭的人家,统一教授他们制作酸辣土豆粉,让他们以此谋生。 酸辣土豆粉价格实惠,味道又好,路过的人都爱买上一碗尝尝,短短时日,这似乎成了京城的新风尚。摊主们凭着这一方技有了不错的收入,足以养家糊口。 老人端着两碗土豆粉走到街对面,递给那两个汉子,笑呵呵道,“我要收摊子了,这是剩下的料做的,你们若不嫌弃就吃了吧。”
两人接过土豆粉,面无表情地道了谢,蹲地上呼噜呼噜吃了起来。不过眨眼功夫,一碗土豆粉就吃了个干净。 老人接过空碗,看了看马车上黑漆漆的粗陶小坛,制作粗糙,虽说是圆形的,有的却也不甚圆,似乎是烧制的时候倒了摔变形了。 老人问道,“你们这卖的是什么?”
其中的高个汉子说道,“酒。”
老人问,“有名字吗?”
汉子摇头,“没有。”
老人好心提醒道,“卖东西得吆喝,你不吆喝别人怎么能知道你卖的是什么?”
他指了指对面的那些摊贩,“你看他们哪个不是卖力吆喝着?”
汉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拿了一个小坛子给他。 老人掂量了下,一坛子估摸着是一斤酒。外面卖的散酒是两个铜板一斤,他这一坛即便加上坛子也不过三四个铜板。酸辣粉是五个铜板一碗,他们拿一坛酒表示感谢,自己也不算占他们便宜,便欣然接受了。 “今儿小老儿赚了不少,晚上也该好好喝一杯酒犒劳一下!”
老人笑呵呵拿着酒坛,回了街对面,收拾了摊子走了。 两个汉子还是木讷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生意还是无人问津。 周围的店铺掌柜伙计都知道街头有两个傻子,站了三天都没开张。 常在东大街逛的人也知道有两个傻子,拉了一车东西,不叫卖,别人连他们卖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渐渐的有人好奇心上来了,几个身着锦绣华服的男人围了过来。 为首的瘦高男人好奇问,“你们卖的是什么?”
“酒。”
“几个铜板一坛?”
“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一车?”
“一两银子一坛。”
汉子回答的很认真。 男人们哄笑起来,“果真是个傻子!”
“这么破烂的坛子,还想卖一两银子一坛!”
汉子似乎听不出他们的嘲笑,一板一眼解释道,“里面装的是好酒。”
又是一阵戏谑的哄笑声。 路人渐渐被吸引了过来,往这边聚拢,看起了热闹。 瘦高男人问那汉子,“你可知道秋露白多少银子一斤?”
汉子摇头,“不知道。”
“二十两银子一斤!人家那坛子多精美,单是空坛子就值一两银子!”
汉子说道,“我的一两银子一坛。”
一副我的比秋露白更实惠的语气。 众人大笑起来,果真是个傻子!真拿自己跟秋露白比了! 瘦高男人摸出来一两银子,“这样吧,你打开一坛让爷尝尝,爷若是觉得好喝,就买你一坛如何?”
汉子摇头,“不行,开了坛就没法卖了。”
男人嗤笑,“你这酒连个名号都没有,凭什么让人不尝就掏银子?不让尝拉倒,爷还求着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