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房内正座上端坐着的是萧西。 吴将军左右看了看,只卫襄和钟安平在,“萧将军,国公爷呢?那个位子你可不能坐!即便你是国公爷的亲信也不行!”
萧西起了身,倒了一碗热奶茶递给他,“吴将军喝奶茶暖暖身子。”
吴将军接了碗一饮而尽,大喇喇地坐下,舒坦地叹了口气,“可没这么享福过!”
他眼神一转,笑呵呵跟卫襄说,“哎老卫,这里我守着就行了,你还是回凉州去,大嫂还在家等你呐。”
卫襄沉着脸喝茶,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过了许久才说道,“吐蕃尚未退兵,我怎能心安理得回去享福。”
吴将军最是不耐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有国公爷和我呢,你担心个什么劲!国公爷呢?”
见萧西又坐回了正座,吴将军很不高兴,一会得让国公爷好好教训一番他! “哎问你们呢,国公爷呢?”
吴将军又问了一遍,有些不耐烦起来。 没人回答。 萧西和钟安平慢慢喝着茶,卫襄拿着铁钳拨弄着炉子上烤着的红薯,郑先看着窗外的风雪,四个人都不说话,营房里一时间安静异常。 饶是吴将军神经大条,此时发发现了事情不对。 他霍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卫襄跟前,虎目圆瞪,“卫将军,国公爷去哪里了?”
卫襄放下铁钳,沉声说道,“吴将军,你先冷静下来,听我们慢慢说。”
吴将大声吼着,“此话怎讲?你说清楚!”
萧西神色平静道,“吴将军,传闻是真的,国公爷已经亡故了。”
吴将军军脸色骤变,冲到几案前一把揪住萧西的衣襟,“混账!你胡说!你赶紧给我出来,别占着国公爷的位子!”
. 萧西从怀中拿出一块通身乌黑的令牌,“大将军令牌在此,国公爷让我暂代大将军职,直到有人来接替这个位子。”
吴将军松了手,抓住令牌,反复地查验,希望看出造假的痕迹来。 他哆嗦着嘴唇,脸色狰狞痛苦,粗声怒吼道,“不可能!定然是国公爷的计策,你们瞒着我!”
他踉跄着冲到郑先跟前,“骗我的是吧?国公爷哪是轻易能死的!”
郑先深叹了口气,“吴将军,若是真刀真枪的干自然没人是国公爷的对手,可一碗砒霜酒,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郑先和萧西联手压着暴怒的吴将军,你一言我一语讲了事情经过。 吴将军全身猛地用力,震开郑先和萧西,虎啸一般咆哮着,疯了一样冲出了营房,在漫天飞雪中疯狂跑着。 卫襄叹了口气跟了出去。 郑先重重坐了下来,“这么瞒着他,也不是办法,我还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萧西沉声说道,“他性子太过鲁直,脸上守不住秘密,军中若有吐蕃的探子,很容易就瞧出了端倪,国公爷的苦心就白费了。”
只有这样虚虚实实,赛德才能相信国公爷真的死了。考虑问题和战术时便会和平时不一样。 郑先苦笑了下,“瞒着你们一个又一个,我看了好几回,心里真是难受的很。只盼着国公爷赶紧回来。”
萧西脸色冷凝,“这点难受算得了什么,现在外面冰天雪地的,国公爷得受多少罪。”
郑先不说话了,现在才十月初就这么冷,以后只怕会越来越冷。天寒地冻的长时间待在外面,那种痛苦煎熬当兵的人都知道,苦不堪言。 钟安平安慰道,“大嫂给做的厚羽绒服不是都带上了吗,我可是见识过了,跟裹了个被子没什么两样,荣国公冻不着的。”
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说起大嫂,钟安平突然想起了京中,“虽然这次大战没送捷报回京中,可保不齐有心人把消息送回去……说不定会出大乱子。”
郑先也很担心这个,他已经尽量派人盯着,可是凉州城内从不缺各路暗探,想送消息出去还是容易的很。 朝中他不担心,国公爷回去以后总能摆平,可夫人那里若是听到了风声,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可就麻烦大了! 他蓦然看向萧西,“萧将军,你还是派个信得过的人送个口信回去!”
萧西沉吟片刻,出了营房,去了萧二十的营房。 -- 凉州州府大牢。 地牢里没有中原地牢的潮湿,黄土结构干燥的很,冬暖夏凉。 裴弘元和陆辛被关在同一个牢房。 裴弘元身穿囚服,衣着整洁,戴着手镣脚镣,脸色森沉漠然,脊背笔挺端坐在地上的稻草上闭目养神。 陆辛知道世子爱干净,把牢房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恨不得地上的稻草都捋得一根根都是顺起来的。 这几日特别冷,从狱卒的对话中得知,这几日都在下大雪。好在世子没有被刑讯过,想必知府也怕得罪了这个地位尊崇的忠勇王世子。 只是在地上睡实在是太冷了,被褥又单薄,根本存不住热乎气。 陆辛看了眼角落里叠放整齐的羽绒服,再次劝道,“世子爷,这天气越来越冷,要不卑职跟牢头说一声,给您打开手镣,把羽绒服给穿上。”
裴弘元依然闭着眼,淡淡道,“不必。不冷。”
陆辛暗叹了口气,怎么会不冷,自己也算是能抗冻的了,却每日冻的牙齿打颤。 世子是怕牢里腌臜,毁了那件羽绒服吧。那是这么久以来表小姐对世子最大的善意和体贴了。 如今荣国公已死,也不知世子是若何打算。这些日子他几乎不说话,一直这么坐着。 外面传来两个狱卒的说话声,“我家里分得了三十斤马肉,腌制起来,这个冬日都有肉吃了。家里婆娘高兴得直朝着大将军府磕头。”
“我家也是分了三十斤,加上婆娘织袜子和帽子赚的粮食,今年冬天即便冷也没那么难熬了。”
“听说前几日吐蕃人大军又杀回了清泉,被西北军瓮中捉鳖,人马死伤无数,只逃出去几个人。要不然咱也得不了这么多马肉。”
“天爷呐,好几十万吐蕃蛮子就这么被杀光了?只可惜荣国公看不到了,那些天杀的京官……” “嘘,不想活命了!”
两个人声音渐渐小了起来,说的内容也谨慎了许多。只说谁家能干,赚了多少粮食。 裴弘元蓦然睁开了眼。